兵众轰然呼应,策马奔走,散向八方,破民宅而入,捉捕精干,搜取粮食,一时候哭嚎四起,声震于天。
小旗部下十人,而总旗却统辖五十人,非因军功而晋升,虽仅一级,已足令人欣喜。
常思豪揣袖缩颈,眯眼以防沙土,不时瞟一眼骑兵马背腰间挂着的水袋,抿抿嘴唇,不觉间神态垂垂恍惚,耳鼓中一时风啸马嘶鼓胀欲裂,一时又如陷空谷寂静无声。
人们颤抖着双手,强抑内心冲动,依步队缓缓前行,伙夫手执一勺,过来一人,便在锅中舀上一大勺肉倒在他碗中,以后再添半勺猪血。那肉舀将出来,挂满油花,在勺中颤颤巍巍,热气腾腾,乃至那些饥民看得发楞发楞,至将碗捧在手中,闻着诱人香气,竟觉不像是真的。有人手足颤抖,没法夹取自食,便丢了筷子,不顾烫热,直把手伸进碗里抓肉来吃,手指嘴唇烫得发红起泡,竟不自知。更有人含了一块肉在嘴里,竟健忘如何嚼法,跌坐于地,手抓胸膛,两眼只一味堕泪,双足冒死蹬踏,费极力量,却哭不出半点声来。
忽地雷声转动,隆隆作响,众饥民都倏然瞪大了双目,望向天空,有力量者更是扶墙站起,心口跳得嘭嘭直响,久已干枯的泪水洇到眶边,都忘了抹擦舔食。
不知走了多久,风已息,沙已默。城的表面遥遥在望,现在它横踞于山口,如憩狮般寂静地享用着最后的落日。
统领浅笑,策马而去。
统领道:“你很聪明,我升你为总旗,这些饥民急需饮食,你带他们先开饭去罢!”
诸人未明以是,马队已然冲过没有城门的墙洞,顿时兵士虽盔甲蒙尘,却面庞整肃,无半丝倦意,为首一统领人物冲上几近倒倾的土墙坡,勒马扫视四方,目光炯炯,雄峙威仪,令人不敢正视。
郑元闻听呼喊,侧头望去,原是伙夫头领徐老军。郑元身侧一兵士笑道:“老徐,我家郑旗升了总旗,现在你要改个称呼了哩!”
统领从马队中寻着那小旗,道:“你叫甚么名字?”
那黑瘦少年不及逃窜,厕身饥民以内,探头旁观。过未几时,军士纷繁回报,所聚之粮甚少,精干也未抓满百人,纵这百人当中,也多面带羸饥,身薄骨瘦。一小旗禀道:“大人,土城已穷,所获者与佥事大人要求相距甚远,城角巷边却另有些饥民,若予饱食规复精气,想来筑城垒石尚能胜任。”
郑元皱皱眉头道:“千户有命,番贼狡计多端,且攻城甚紧,凡能上城者都须上城守御,你那几个老军虽苦累些,毕竟还忙得开,我看就……”
马队入城,饥民们重又镇静起来,因为他们都嗅到城内的硝烟中稠浊着的一股诱人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