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妃面含浅笑地看着在厅中不住转圈的孩子，轻声摸索道：“官家，如何如此冲突择后之事？”

此般认知让舒窈心头一时五味杂陈。她凝神深思半晌后，才柔声开口，将本身的猜想缓缓说来：“小哥哥，阿瑶感觉太后娘娘气的不是你问起的奉宸库。或许，太后娘娘她……恼的是你身边的人？”

赵祯拊掌拍膝，这一声回得豪气干云，大大异于他常日的温雅斯文。

春光恰好，四下无旁人。他跟着她的问话侧目看着她，狭长眼角处堆漾起浓浓笑意：“那是天然。若非不信，我何必将奉宸库之事说与你听？”

赵祯扣起手，如有所思：“身边人？你是说雷允恭？”

“好。就这么赌。”

赵祯昂首扫了他一眼，摆摆手，淡笑道：“不必。朕若真想见她，不必通过她家人，只需去母后宫中存候时，随口一提便是。”

前人曾言：欲壑难平。另有甚么比成为一朝国丈更显尊荣的事？

“你就这么必定？”赵祯修眉挑起，饶有兴趣地对她探了探手，低问道：“如何赌？”

人还是舒窈最熟谙不过的人，这笑容也是舒窈看惯了笑容。只是眼下，这笑容背后字字句句里的无法倒是舒窈从未曾见过。——为太子时，他意气风发，万人敬奉，那里会有如许没法宣诸于口的苦闷？

赵祯一怔，垂下头，声音平温，字字恭敬：“儿臣不敢妄断，请母后示下。”

昔日的宰辅，一但失势，就像将倒的屋宇，将倾的栋梁，被昔日敌手多番打击，毫不放过。

赵祯话未尽，笑意中的酸涩委曲却已不加粉饰。

母后时下最得力的盟友非丁谓莫属。

“丁相府上三娘子、四娘子，李相（李迪，时为参知政事）府上七娘子和他的长孙女，曹将军（曹彬，故大将军）府上二孙女，另有王曾王大人的小女儿。”

短短几句，落地有声，铿锵坚固如钢刀敲璧，振聋发聩如铁杵鸣钟。

赵祯惊怔，手抬在半空迟迟未曾放下：心中已有合适人选？朕有吗？如何有，会是……

那丫头看着真不像是赢了赌局的人。

莫非是母后又有了甚么筹算？还是说她一向都有甚么筹算，只是他这当儿子的太稚嫩，从未会对过她的意？

如果前者，他还好旁敲侧击，帮她在母前面前讳饰畴昔。

宫人不敢游移，行动妥当为赵祯换上天子常服，挂饰环佩。

赵祯似笑非笑地看看他，也不拆穿他奉承恭维，只是起家转向一侧屏风。站定后将两臂伸平，对摆布宫人叮咛：“换衣。”

为帝为君，职位愈高，掣肘越多。身为少年天子，初登大宝的他还不明白，随口一句猎奇奉宸库的偶然之言传出宫去会给他才即位的帝位形成何种影响。或许宫中内侍们会揣摩：“这个官家看来很好服侍。只要能从各处网罗来奇珍奇宝，就哄得贰心生猎奇。”大臣们会担忧：“一向恪守礼法的太子殿下会不会子承父业，跟先皇一样荒唐到各处寻吉兆，寻吉祥？”而百姓们更要惶恐不安，家中但有珍宝便要一刻不断警戒着能够随时随呈现的官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