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光中的天子安然端坐，手扣桌案，沉吟不语。一袭映辉的玄赭衮服上江山满袖，日月在肩，只将他这寂静帝相衬得愈发得俊雅丰神，湛然如玉。

郭审瘪瘪嘴，仿佛也在迷惑本身刚才的好耐烦。不过只半晌，他便又重新抖擞。嘴角复挂起那副诱人的骄易笑容，幽沉黑亮的瞳底熠熠闪闪，仿佛晨星。转眼抬眸间，风华湛湛，竟让跟从在舒窈身后的两个小丫环不由自主得红了脸颊。

王钦若这才终究长松口气，嘴角暴露个欣然笑意后，以手做杖，借着座椅的支撑站起家，劈面前太后恭声施礼辞职。

转眼蒲月朝会，御史台诸御史与户部尚书王曾联名上书，弹劾参奏常州太守纪广之与常州通判郭允恭。言其大灾之年，不思代天恤民，反而大兴土木，广建古刹，其劳民伤财之举，实实愧对圣上重托。常州通判郭允恭更是放纵后辈与民夺利，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常州城粮米行市动若波澜。现在水患当前，常州邢狱不明，法典不昌，民怨与天灾齐聚，仿佛已是人间天国。

开端这般动静还只是公开传播，垂垂喧哗尘上，竟到了妇孺皆知的境地。常州城一时民气惶惑，粮行米市买粮者队如长龙，模糊成哄抢之势。

“那爱卿本日觐见是为何事？”

“母后。”他微微侧过身，悄悄转向珠帘后听政的皇太后，声音醇和动听，涓滴不为座下波诡云谲所扰，“母后觉得，此事，朕当为之何如？”

郭审的行动很快，在达到常州的第二日，他就立时行动，出入常州各大粮行。仰仗船埠所屯一万多石粮食，他不谈买卖，不说买卖，只跟粮商们津津有味地互套友情，互攀干系。

舒窈点点头，煞有介事：“确切不是。比起那群草包，九哥不但搂钱的本领比他们高出百尺，连论起给爹爹招祸的本领，九哥能够也比他们强上百倍。”

刘太后听罢悄悄地看着他，见他说完便手抚胸口，似呼吸艰巨，赶紧使眼色给周遭侍从。内侍宫人赶快将热茶端上，恭恭敬敬放在王钦若手中。

她还那样薄弱，那样清癯，她本该是被世人宠在手心中的一朵娇花，但是恰好脚底下要走的是一条风雨铿锵路。

刘太后抬手赐座于他，见他行动迟缓，毕竟不忍地轻叹一声。

“太后，常州赈灾一事多有蹊跷。”

“九哥，味道如何？”

刘太后回身回到凤座，手指拨动着腕间的佛珠淡淡说道：“非常。”

良药苦口，纵是加了甘草，也仍旧让郭审蹙起了眉峰。

一个不偏不倚的决定。

郭审被她盯的浑身不安闲，挪挪坐位，轻咳一声才绷起脸，一本端庄地说：“九哥此来是为解常州燃眉之急的。”

这封疏奏写得词句严整，于大朝会日由户部尚书郎朗读出，在寂寂的朝元殿中响彻回荡，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