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虎子又不敢上浮得太快。毕竟那些小银鱼儿在童尸的脑浆子里爬动挣扎的气象还是历历在目，一条鱼就能把一个孩子的尸身化为带着浓厚尸毒的行尸，这千万条鱼堆积在一起，那得是多骇人的一件事情？

“不然呢？”虎子反问道，“这鬼物不比平常，实在是难缠，一时离了我放心不下。”

两人这边打着嘴架，俄然，水里传来了一声响动！这声音好似是鲤鱼跃水，好似是长蟒沉江，一时候滚滚阴气暴涨，打水底下扑了上来。

可看着面前这一条条小银鱼儿身上，丝丝缕缕阴气缭绕，虎子是心惊肉跳，也是不敢掉以轻心——这些小银鱼怎得能不眼熟？昨夜虎子在那些孩子的脑袋里寻到的鬼物，不就是这一模一样的小鱼吗？

夜行游女是无形体的鬼物，却也是能变幻成特定形状的。“披羽为鸟，脱羽为妇人”，就是在指夜行游女的窜改。加上刚才这姑获鸟从坟茔中钻出来，也是变幻得没有了形体，未曾破土，想来也是多变的。而现在在虎子身边游弋的这鱼群，莫非也是夜行游女的化身？见这阵仗，夜行游女未能被完整诛灭是必定的了。

“月月身子骨薄，经不住你们这么使唤。”虎子撇了那梢公一眼，又把眼神收了返来，“固然是做了弟马，但是好歹还是凡人的肉身。吃不住劲儿的时候，你们收敛一点。这么听话的弟马但是不好找的。”

“那……我们就在这里死守？”胡八爷内心叫苦，“小道长，这可还没到中午呢。我们就守在这里？”

“呦呦呦，小道长您要收了我不成？”胡传文娇笑道，“这本就是我家的事情，弟马大人不放心，让我来看一眼又有何妨。这日头还式微山，离了弟马身边我可不敢晒着好大的太阳，借他的身子乘凉罢了，有没有害他，小道长何必与我谈笑。”

这锣声喝亮，震得虎子的脑瓜仁子都跟着嗡嗡直响。他刚要说话，便是见又一叶小舟，打那胡八爷家的小渡口远远就划了过来，心下明白了，这锣声该当是胡八爷府里的仆佣们行船时的号令。

“慌甚么？”虎子坐起了身拦住了梢公，“光天化日，这东西还敢出水不成？不过是死了今后在水里化形，又不是本身在水里发展的，没甚么本领在白日里兴风作浪，搅动水波……且让我看看。”

望着已经看不清的湖水里头，虎子轻声道：“来得好……”

成千上万条不过成人拇指大小的小银鱼儿，密密麻麻荡在水里。鱼儿成了群，也是一样的行动，一条向着那里游，便是千百条也向着那里游，天光透过湖水，撒在这鱼群里，映得是银光烁烁，甚是都雅。

虎子少年的心性，没那么好养气的工夫。他觉着无聊，便是坐了下来，头往那船舷上一枕，在水波泛动下狠狠打了个哈欠，冲着梢公招招手：“如果水里有甚么异动，唤醒我。”也不等那梢公回话，便是拿衣服遮上眼，睡了畴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