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瞳回道：“小女是苏南人。”

柯老夫人没说话，居高临下地打量陆瞳。

她声音不疾不徐，姿势温温轻柔，却像一瓢热油浇下，顷刻间激起柯老夫人的肝火。

陆柔才过世一年，柯承兴竟已另娶。

一进门，正面迎对一座芍药台，柯家宅子的花圃很大，花开得恰好，人走出来如进花丛，一整院都是芳香。

陆瞳心中一动，柯老夫人只要柯承兴一个儿子，这女子……是柯承兴新娶的夫人。

柯老夫人倏尔住嘴，对上陆瞳的眼神，俄然嘲笑：“你口口声声说与你那姐姐靠近，如何不去探听探听，你姐姐是个甚么东西？”

银筝不明以是，看了一眼柯家的宅门，跟着陆瞳仓促分开。

她说到此处，更加冲动：“陆家一门，没一个好东西。她阿谁弟弟，是个不循分的，进京后就被府衙拿住，又是窃财又是奸骗。说甚么书香家世，一家子男盗女娼，没一个好东西！活该死了！”

许是这头吵嚷的声音太大，陆瞳刚走到大厅，劈面撞上一个年青女子。这女子生了一张美丽的瓜子脸，脂粉涂得很白，眉毛画得尖而上挑，穿一件翠蓝马面裙，瞧着有几分凶暴。她的声音也是微微昂扬的，眼神在陆瞳身上猜疑一转，就看向厅中：“母亲，这是……”

陆瞳垂眸：“莺莺明白了。”回身往厅外走去。

柯老夫人噎了一噎，身边李嬷嬷立即开口：“女人，先夫人已经去了，您纵是想要投奔，可现在大爷早已娶进新妇，和陆氏伉俪缘分已尽。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留在柯家，这不清不楚的，传到外头，对您的闺誉也有损。”她自认这番话说得很在理，哪个女人不在乎清誉？纵是想要打秋风，也要衡量衡量值不值得。

妇人一口气说完，胸口狠恶起伏，李嬷嬷忙上前为她拍背顺气。她又灌了两口香茶，方才缓过气来，瞪着陆瞳道：“你还想干甚么？还不快走？筹算死皮赖脸留在柯家吗？”

陆瞳的目光在女子发间的花簪上逗留一瞬，又很快移开，不再理睬身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厅门。

陆瞳垂下眼睛。

待到了正厅，花梨木椅上坐着个年长妇人，一张容长脸，眼角尖而下垂，薄唇涂满口脂。穿一身荔枝红缠枝葡萄纹饰长身褙子，耳边金宝葫芦坠子沉甸甸的，打扮得格外繁华，一眼看上去，稍显刻薄。

陆瞳目光微微一闪。

但柯家仿佛没有此种顾虑，群芳竞艳，百卉争妍。

身边的李嬷嬷咳嗽了一声。

陆瞳安静地看着她。

陆瞳随柯府下人进了宅门，银筝留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