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岭道：“范蠡助勾践功成，挑选荡舟江湖，携美人，看山色，享人生福祉。我筹办学一学。不过——”

脾气一来，卤莽性子又发作了。沈岭冷静看着他拔腿而去的背影，长腿如飞，衮服的下摆也都飞起来，通天冠上的朱纮都被法度带起的风声甩到了耳后，真是一点没个帝王模样。沈岭低头看本身一身朱色的高官奉侍，竟感觉有些不安闲，仓猝把外袍脱下，松解里头的束带，又作一副魏晋林下人士的模样，才轻吁了一口气。

“咔”地一声，木料锯断了，几个民伕心对劲足地拍拍磨红的掌心，到一边丹墀上坐下喝水，赤脚脏脏地踩在汉白玉的阶陛上。沈岭仿佛受了传染似的，也坐在那意味着帝王无穷尊荣的丹墀之上，垂着两条腿，任风吹着，大抵是春季来了，吹的是东风，并且不再有酷寒砭骨的感受，而是带着茸茸的暖意，舒畅极了。沈岭笑道：“是呵！前朝时，那叫‘世胄蹑高位，漂亮沉下僚’，现在天子不是华族人，约莫也情愿有更多的浅显人——只如果聪明好学的，肯忠心国度的——来尽忠呢！你们家今后要有了孩子，叫不叫他们读书呀？”

琴瑟和鸣。沈岭揽着身边人，凝睇着她疏淡而耐看的眉眼，只感觉无处不美。她悄悄地浅笑，睫毛忽闪忽闪的，沈岭心头俄然一痛，无数的惭愧涌上来。他说话喜好绕弯儿，撇开视野轻声说：“我们沈家，在我之前向来没有出过一个读书人。实在阿父聪明，学杀猪的技法上手极快，在秣陵也是数得上的好屠夫；阿圆和阿岳也是聪明人，学甚么都灵。但是再耳聪目明，没有胸中上百本书，聪明人也只是贩子中的工致小户罢了。豪门向上，何其之难？”

沈岭拍了拍他身边堆放的一些木头斗拱，上面雕着精彩的驺虞纹样，他笑道：“能雕这么好，必然是聪明人啊！”

沈岭默沉默笑了一会儿，终究道：“我那里敢自作主张，你觉得我挨妹夫的拳头不疼的？这不恰是mm的主张么？宫里三宫六院那些事，她听着惊骇。再者，还是为了那小我，等下葬了，才算是我们一诺令媛。”

杨寄说：“再看吧。但是，皇后只能是沈沅一个，毫不会让别人占掉了嫡妻的位置！谁都不可！这话，你能够叮咛起居注官员记下来，哪天我忘了，你就上本劝谏我，我如果不听，就叫千秋万世笑话我是个不讲信誉的怂包、色鬼、王八蛋！”

几个民伕“哈哈哈”笑起来。他们大多也是十八_九岁或二十出头的年青人，笑了一阵说：“媳妇还不晓得在那里，还谈甚么儿子？”

“那……”她终究开口，“他是个怀旧的人，多少还念及阿圆吧？在贰内心，阿圆近乎为他而死，他就算是雄猜的天子，莫非也不顾念阿圆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