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也熟稔他这番做派，笑道：“我替陛下犯愁呢，您看，现在嘛，前朝的废帝建德公皮包骨头饿毙宫外，北燕被赶到了大漠边上去，国朝大统，四海升平，陛下又不好射猎，不喜出巡，不爱女色，我真怕你――闲、得、慌！”最后三个字的确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杨寄莫名地有点心虚，但看看那摇杯，装满了糖，又气定神闲起来。

杨寄从速点头。沈沅又说：“今儿我接到二兄从洞庭湖上寄来的家书，他和阿音又生了个女儿，不过，还是心系庙堂，切切地劝你勤恳朝政。你看你呢，到现在都没能改掉玩樗蒲打赌的坏弊端！”她对内里喊：“把陛下的奏章都送到这里来批阅！”

樗蒲骰子，长得像杏仁，又像银杏果儿，一面乌黑，一面漆白，上面画着雉鸟和牛。杨寄苦着脸，拈起一枚骰子，含进腮帮子边，含糊着对其他四个寺人道：“皇后命令，你们还不服从？”

杨寄一双手又要捧、又要扶、又要揽、又要摸，又要解衣带――还是解两小我的衣带，如何忙得过来！因此连嘴都来不及说话了，只顾寻着了那两片唇，极力地含吮、包裹、摸索、深切浅出。

杨寄一只脚踩在胡床子上，一只脚蹬着地，全神灌输地聆听着摇杯里的动静，五颗樗蒲骰子有节律地“哗哗”响着，两面声音微微有些分歧，杨寄的脸上垂垂暴露一点笑容，而那四个陪天子玩樗蒲的寺人则苦下脸来――这神采出来，妥妥地稳赢啊！

沈沅理了理肩上的披帛，目光锋利地四下打量了一下，最后好好地谛视了一会儿那只装满松子糖的木罐，笑着上前摇了摇罐子：“陛下本日竟然在吃糖？”

没错，这统统都是真的！

外头巡查阿谁约莫也是真急了，顾不得内里这位玩樗蒲赌局的天子陛下在活力，紧赶着说：“陛下！陛下！不好了！皇厥后了！”

只差最后一点了！杨寄谨慎地拿捏着腕力，摇了两下，未及辨音，外头传来轻而短促的打门声。杨寄大怒：“没眼色的！这会儿搅老子的局？！”

他昂首在她耳边喃喃地说：“你不是问我干甚么吗？曾经啊，我赌输了，不甘心啊，又赌了一次，又输了，还是不甘心啊，然后就赢了……”他一个挺身，目光灼灼，双臂有力，仿佛宣示着他博得天下，博得爱人，是人间最最胜利的赌棍。如许的自傲，终究把她带上彭湃潮流的最岑岭去了。

灯火渐次在宽广的太初宫亮了起来。显阳殿是皇后所居，但天子平常批阅奏折以及燕居的寝宫就在这里，以是格外灯火光辉。杨寄两眼昏花，终究把面前的七八座大山给搬走了。沈沅温软棉厚的手悄悄抚到杨寄的肩膀上，轻柔地为他按摩起来。杨寄这才放松下来，享用皇后对他的和顺，他吐出嘴里一向没敢吐出来的那颗樗蒲骰子丢在地上，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