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的婚事亦是以戛但是止,刘家闭店了好几日,几近颜面尽失。想来九儿约莫是欢畅的,过不久的某日,徒弟望着生药铺子门外,忽欢天喜地地唤我:“阿心,阿心,少康瓮的新酒又该启封了。”
“徒弟……”我一抬头,迎上一张陌生的脸,将我从人堆里拽出来的那人,竟不是徒弟。说是陌生,只因我不认得他,那张脸,倒是方才看戏是见过的,恰是那位对煽情戏文毫无所动的绿袍贵气公子。
借着街吊颈挂着的无数灯笼,我细心打量了那人几眼,二十来岁的年纪,样貌还算不错,一身灰绿锦袍显着贵气,他正冷冰冰地直视着戏台,嘴角微倾,不屑地嘲笑着。
灯在院子里亮着,我借着灯光将本身的衣裙打量了一遍,才对劲地去前堂找徒弟。
当演到那戏里的痴情女子纵身投江时,我忽地发觉周遭的吸鼻抽泣声此起彼伏。我在人群中望到张家娘子,她捏着一方帕子,正不住地抹眼角。
嘈喧闹杂直闹到小年,进了年节,人皆忌讳丧事,又忙着过年,这才垂垂停歇了下去。
“为师可曾骗你,公然是我们生药铺子里的戏更都雅些罢?”徒弟掩口笑我,一手拢了拢我的肩膀:“走罢,戏散了。”
我长长舒了口气,徒弟在我身后低声笑道:“阿心也觉戚戚?”
“那可不一样,今次的南曲班子是顶驰名的,演的是《荆钗记》……徒弟……”我又是回嘴,又是央告,倒笨口拙舌起来。
“原是为了看戏。”徒弟好笑地拍了拍我的脑袋:“你在这铺子里看得还不敷多么?”
“那又是为何闷了半日不出声?连吴甲殷乙都同我说阿心不痛快。”
徒弟却要在酉时以火线才留意到我的长叹短叹,拿开我托着腮的手打量我明摆在脸上的怏怏不乐。“阿心是想去观灯了?”他笑着点了点我的额角。
吴三利佳耦一夜之间暴毙家中,贩子街坊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连临安知府都亲临吴宅过问了一番。一时候,街头巷尾、平常家中,茶余饭后的提起的无不是这桩古怪事。
又是一年元夕,我将去岁元夕徒弟给的绢纸红灯笼取出来点上,悬在后院的老树枝杈上,好添些年节的喜气。
“徒弟……徒弟……”我唤了两声,都被周遭的哄乱淹没。
“阿心不过是感慨,世上那么多的磨难,磨折以后哪有如许的皆大欢乐,戏文果然都是哄人的。”我耸了耸肩膀,早知还不如看花灯花炮,起码灿艳都雅。
我嗅不到甚么新酒的香气,不过徒弟所说,我从不有疑。何况新年将至,恰是酒香浓烈时。
我记得她下半晌同我说过,这出戏她看了不下五遍,怎的还能教这戏赚去那么多眼泪?我将视野从张家娘子身上移开,渐渐看出去,倒是另有一人同我一样,并未被台上的戏震惊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