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已至,吴甲将门板一块块卸下,晨色昏黄,茱萸巷里悠悠地回荡着一日中最后的叫卖声,听着是挑贩在夸奖他的凉米糕。叫卖声突然停了片时,不一会儿又婉转地往巷子外去。
凉米糕还是是甜滋滋的,我嚼在口中倒是甜中沁出酸来。
昨日从苏宅返来后,自我顿悟了苏玉汝与赖公子的完竣姻缘原不过是一场怨毒后,我便一向郁郁沉沉欢畅不起来,乃至提不努力来出去买一贯喜食的凉米糕。
“看经院我是常去的,庙门外有个接西湖的塘子,那边头的荷叶莲花原是临安城里最都雅的,岁岁不竭,五六月里因这荷塘,多少文人学士要去吃斋题词。年中的时候,倒奇了,一池子的荷叶全败了,这是向来没有的事儿。”张家娘子拍着本身的腿啧啧遗憾。
他手里托着一枚鲜嫩的新荷,一方莹白透亮的凉米糕在新荷上袅袅冒着甜香。见我并不似平常那样雀跃,他佯作感喟:“阿心长大了呀,甜米糕却再也哄不住了,不要便罢。”
及到次年的六月里,我往天竺看经院去了一趟。隔了老远就能瞥见绿浪翻滚、粉盘摇摆,走近些,一抹清浅的身影正在风荷中劳作,粗布裹腰,素色包头。
我自是晓得是为何故。
听闻是年初苏宜家中遭遇变故,女儿大病一场,他本身亦盲了一目,后虽病愈了,元气倒是大伤。家道垂垂弱了,且他年事渐长,照看不动偌大的买卖,干脆将这谋生盘了出去,得了钱四周做功德,临安城的大寺皆得了他的捐助。他自个儿却只留了个把钱,在城郊新置了几间屋子,一畦地步,说要归田。
我心口颤抖,心底冷寂了近一年的灰烬悄悄又热了起来:既如此,一样教业镜照摄过,又答复过来的徒弟,也该甚么都记得罢,那些他曾字字句句果断又密意地同我讲过的话,他必然同我一样,从未曾忘记过。
我内心微动,将张家娘子的话存在内心。
我归去将这话奉告徒弟听,徒弟不像外头那些人唏嘘怜悯,他倒是点头称道:“这也好,锱铢伤德,农桑怡情。”
我思来想去,这一段因果是非中,唯有苏玉汝最是无辜。嗜食蟾蜍,贪吃无度的是苏宜,他现在盲了一目,算是得了惩戒。蟾蜍放不下怨念,盗窃业镜祸天灾己,它虽拿性命作了弥补,可苏玉汝答复神态后会如何,究竟不知。以世俗的目光来看,好端端的女孩儿家,养在闺中各式娇宠,遭遇这么一出,今后只恐是明珠蒙尘了。
我裹了粽子,煮得后院飘满了清幽的粽香,另有肉与糯米相融的浓香,这香气多少冲淡了些在我心头缠绵好久的难过。徒弟和吴甲殷乙他们吃了粽子,都赞不断口,非论是至心赞成,还是得了徒弟的授意决计为之,我听着都欢畅,垂垂的,便又镇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