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高升时,徒弟唤我背上装了蟾酥丹的医笥,往城东苏家去走一遭,这回没再带上殷乙。
我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答复神态的苏玉汝竟还记得,她甚么都记得,她曾经对赖公子的一片密意并未因她的回醒消逝无踪,如若不然,她又怎会来天竺看经院,拾起那位赖公子曾未完的修行,替他养护这一池莲花。
我内心微动,将张家娘子的话存在内心。
不久岁寒又至,朱心堂按例进入冬至前的慌乱。待诸事消停,又是一年新春佳节至。我得空听对街张屠户家的娘子说些闲话,店主长西家短的。也不知怎的,她就说到了西湖边天竺看经院的一桩奇事。
徒弟从外头跨进店门,也不知他几时出去的,返来时背动手,冲我微微地笑。他走到我跟前,伸出背在身后的双手。
“看经院我是常去的,庙门外有个接西湖的塘子,那边头的荷叶莲花原是临安城里最都雅的,岁岁不竭,五六月里因这荷塘,多少文人学士要去吃斋题词。年中的时候,倒奇了,一池子的荷叶全败了,这是向来没有的事儿。”张家娘子拍着本身的腿啧啧遗憾。
卯时已至,吴甲将门板一块块卸下,晨色昏黄,茱萸巷里悠悠地回荡着一日中最后的叫卖声,听着是挑贩在夸奖他的凉米糕。叫卖声突然停了片时,不一会儿又婉转地往巷子外去。
听着这话,我内心不觉又是一声苦笑。数日前的密切低语、脉脉缠绵虽似梦魇,我却记得格外清楚,现在徒弟又待我如幼时,且决计远着我。难不成,那些缠绵悱恻,从未在他的影象里逗留过一息?
我归去将这话奉告徒弟听,徒弟不像外头那些人唏嘘怜悯,他倒是点头称道:“这也好,锱铢伤德,农桑怡情。”
“这一桩算是结了。”徒弟停下步子,如释重负地搓了搓手掌。他许是想起我对苏玉汝是有些在乎的,特地问道:“你可要再出来瞧上一眼?”
在管事妇人的扶挟下,蟾酥丹终是顺本地送了下去。苏宜千恩万谢,亲身将徒弟与我送到了大门口。
他手里托着一枚鲜嫩的新荷,一方莹白透亮的凉米糕在新荷上袅袅冒着甜香。见我并不似平常那样雀跃,他佯作感喟:“阿心长大了呀,甜米糕却再也哄不住了,不要便罢。”
我替苏玉汝不甘,更是替本身不甘。不甘信那夸姣的男女之情,原是我一厢甘心的臆想。教旁人欺倒还罢了,教本身欺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听闻是年初苏宜家中遭遇变故,女儿大病一场,他本身亦盲了一目,后虽病愈了,元气倒是大伤。家道垂垂弱了,且他年事渐长,照看不动偌大的买卖,干脆将这谋生盘了出去,得了钱四周做功德,临安城的大寺皆得了他的捐助。他自个儿却只留了个把钱,在城郊新置了几间屋子,一畦地步,说要归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