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些日子,姚家公然有人来朱心堂请徒弟。
绿艾仿若未闻,我又唤了她一声,方才得她的反应。她顾不上拭去额角上的汗珠子,仓促地朝我行了个平礼:“阿心女人。”
“阿心女人,我夫君究竟如何?”绿艾看我放下崔清河的手腕,反倒在屋中四下探看,不免迷惑。
我不防她会求我去,内心犯难,徒弟走之前特地叮咛,命我不得随便出诊。也不怪徒弟下如许的严令,先后果我单独出诊,惹过很多祸事,常常几乎伤及本身,都要徒弟来善后。
可来人并非对街张屠户家的娘子所预言的那样,是为姚装池佳耦而来。来的是新婚的绿艾,为的是她的丈夫崔清河。
我凝神转了一圈,毕竟不如徒弟,找不到任何非常之物。我懊丧地坐回息榻边,盯着崔清河如常的面色又打量了好一会儿,叹道:“依脉象来看,崔公子确切无恙。若要用药,他这般模样属恍忽嗜睡、神态混乱之症,当用阿魏散。不巧的是,我们铺子里并不常备阿魏,我徒弟不在铺子中,恰是收阿魏去了。”
“为何不早些来朱心堂?到了这会儿才来?”我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抚,不想她向后躲了躲,避开了。
我心中格登了一下,暗道这绿艾成了婚倒知礼了?畴前与她尚不熟稔时,她也鲜少同我作礼,更不必说混熟以后了。另有那一声“阿心女人”听来也甚是扎耳,她向来是大大咧咧地唤我“阿心”,早把“女人”二字省去了。
我踌躇不决,绿艾在我跟前呜哭泣咽哭得悲伤;崔清河的才学我亦是见地过的,倘若就这么一睡不醒,不免可惜;另有,姚装池佳耦才刚经了丧女之痛,家中恐是难再受一回伤痛了。
瞧着她焦心,我也不在这些如有若无的细节处胶葛,拉了她到八仙桌旁,倒了碗凉茶予她解暑:“但是姚装池有甚不当了?莫急,缓口气儿渐渐说。”
“起先,我请大夫来瞧,竟瞧不出有甚么病灶,开了几剂无关痛痒的药,灌下去也不见有功效。厥后我也是急了,虽不信那些个怪力乱神,还是请神婆来做了法事,仍然不见转机。我……我家中遭遇了那样的事,也不敢归去同爷娘说……”说着绿艾的眼眶红了起来,一道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病不在人,这看起来倒像是朱心堂的买卖了。我扭脸看看殷乙正紧跟在我身后,一双眼警悟地四周打量。我遂放下了心,大着胆量,仿着徒弟惯常的模样,起家在屋子内四周转看。
我难堪地摊了摊手:“但是,徒弟收药去了,不在铺子里,说要两日才得回,你可等得?”
我仔谛听过崔清河的脉象,又扒开他的眼皮瞧了瞧他的目珠,奇特的是,他脉象虽有些衰弱,却稳实平顺如行云流水,恰是平常熟睡之人该有的脉。人确是瘦了些,可目珠腐败不见浑浊。他的眼皮微微颤抖,唇含浅笑,仿佛正做着甚么好梦。按说,他无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