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秦二世承位以来,变本加厉,珠贡增了两倍,郡中年年为此死亡的采珠人不知多少。”
半个时候后,到了太守府邸时,怀中那小丫头已是面色泛白,身子微颤着僵作了一团。
青年饮罢搁盏,就在世人皆觉得此事已然闭幕时,却见情势陡变——少女正欲收剑之际,他却蓦地抬手,骈指一并,紧夹了面前雪亮的剑尖。
而本日宴请的这高朋,便是项梁最为爱重的亲侄——项羽。太守府易主之时,便是他手起刀落,取了殷通首级,又一力斩杀府中百余亲卫,血漫庭阶,举众慴伏。
“平生相护,非死不弃?”十三岁的稚嫩少女却蓦地抬了眼,一双潋滟眸子定定与他对视,凝着语声字字清楚,问。
此岁,恰是秦二世元年。大秦律法,明令制止百姓聚饮,但自本年七月陈王在大泽乡揭杆反秦以来,这些官家的律令,在楚地便不如何作数了。
“不过戋戋一贱伎,那里当得起将军名马相酬?”老者赶紧推委,却觑见那年青倨傲的客人眉峦略略一轩,便立时见机地吃紧收了声。
“那,如何会到了会稽?”项羽看着她,又问。
“不必。”他声音雄浑清刚,斩截似的利落。
而后,项羽几近不假思考,清声向身后侍立的侍从叮咛:“你明日将厩中那匹‘蹑景’送了来,也不能令石公允白吃了亏。”
语罢,少女一双似水潋滟的眸子波光欲流,挑了丝倩笑看向他,语声流珠溅玉似的清脆:“当年,妾身价只五十钱。将军的名马令媛不啻,这笔买卖,算来但是亏大了。”
而厅堂居中的织锦地筵上,正舞剑献艺的碧衣少女听到客人这么不包涵面的一句笑谑,足下旋步的行动立即便微微一顿。顷刻间,便见她足下移转,皓腕利落地一个旋扬,手中剑势蓦地一转,湛然似水的清寒剑光便化作一道白虹向他的方向迅然疾刺了过来——
随即,项羽便不再理睬这些,只笑拥着怀中瞪大了一双潋水明眸瞋目相向,气恼得几近双颊涨红的少女,兀自舒畅地斟了满杯,一口仰尽。
一时候,两对沉默,很久,他方重开了口,问:“河东郡那边,似如许的景象多么?”
“我,亦父母双故。”半晌后,他方缓缓启声道。
记得初见那一回,他笑她的剑是花架子。
项羽却浑不在乎,只听得“锵——”一声金属质的轻响,他轻巧地自她手中夺下长剑掷到了地上。然后,便饶有兴趣地细细打量起怀里的美人儿来,继而,眼中极少见地出现冷傲之色——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模样,端倪间的稚气尚未褪尽,却已是清姿玉质,光艳照人,今后若长成……不知该是多么的倾城色彩。
当时,华灯照澈的厅堂当中夜宴正酣,酒若流波,肴如山叠,满座衣冠,皆是郡中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