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拥她在怀中,少女薄弱的脊背就贴在他胸前,现在细下心来,才发觉到她身子正微微瑟缩着,而随马儿每一回纵步跃起,肩背都畏冷似的悄悄作颤……
项羽神采全不似方才的恣肆与放涎,他振衣起家,阔步走到西壁前,目光透过壁上半启的菱形横棂窗,落向无星无月的寂黑夜穹:“十七年前,西秦灭楚,虏楚王,杀昌平君,迫楚国大将军--项燕,自戕阵前。”
“代价令媛的苍梧缥清,焉能孤负?”青年还是垂眸,头也未抬,只语声里透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而厅堂居中的织锦地筵上,正舞剑献艺的碧衣少女听到客人这么不包涵面的一句笑谑,足下旋步的行动立即便微微一顿。顷刻间,便见她足下移转,皓腕利落地一个旋扬,手中剑势蓦地一转,湛然似水的清寒剑光便化作一道白虹向他的方向迅然疾刺了过来——
“两岁时,阿父被征为民夫,死在了送材木入秦的途中。期年,阿母病殁。妾年幼,给旁人展转卖到了石公府上为伎,现在已近十载。”她对这十三年的平生轻描淡写,不惊微尘。
言罢,抬手自剑尖上执了盏,一仰而尽。
闻言,那厢的项羽倒是神采蓦地一顿。
舞剑的少女年貌尚稚,灿然华灯里,一袭烟水碧色的细纱襦裙衬得她明肌似雪,持剑献酒,似水潋滟的眸子挑衅似的看向他:“阿虞自知艺拙,入不得高朋尊目,这一杯,权当赔罪如何?”
“你是楚人么?”回到了本身的地界儿,项羽姿势放涎地耸膝踞坐在不远处的韦编茵席上,随便问道。
看着他饮下了这一杯,堂上世人方才悄悄抹了抹额汗,心底里不由长长松了口气——
他凝目窗外,只一片黑阒沉沉的夜色--亡国之恨,失亲之痛,奴役之苦,孰能忘?谁堪忍?
半个时候后,到了太守府邸时,怀中那小丫头已是面色泛白,身子微颤着僵作了一团。
石公家这个伎子,也恁地混闹!幸亏,这项羽公然如传闻中普通,最好美人美酒,瞧方才这一番情状,大略是不会见怪了。
“石公,府上这舞伎甚是风趣,便舍了项籍如何?”
“我,亦父母双故。”半晌后,他方缓缓启声道。
“会稽郡位于川流交汇之处,湖泽广布,盛产珠贝,之前始皇在位时,年年须上贡明珠五十斛。”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方开了口,沉着声道。
而本日宴请的这高朋,便是项梁最为爱重的亲侄——项羽。太守府易主之时,便是他手起刀落,取了殷通首级,又一力斩杀府中百余亲卫,血漫庭阶,举众慴伏。
十三四岁的少女,面色垂垂好转过来后,便端起家子,悄悄垂眸跽坐在竹木曲几边,不发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