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光阴,约莫是在京中已经安设安妥了,要接夫人畴昔同住罢。
目光一扫,落在盘曲纹的黑漆朱绘书案上,除信以外,便是随函附上的一首小诗——
阿谁先令她动情,再让她生怨的人,已然消逝于这苍茫大家间……再寻不到丁点儿陈迹。而她本身也桑榆老景,垂老迈矣,终究,将与他归去同一个渺然不成知的方向……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这最末一句,直是明白如话的威胁!
郎君购置新宅,斥资多少?
记得当年,初初随他到了成都,家徒四壁,衣食无着,她也未有一字牢骚。悄悄卖了本身的珠翠金饰,褪了斑斓衣裳鹔鹴裘为他买酒,换上平常民妇的荆钗布裙,每日洒打表里,勤于织绣……竟还不时安抚他,困顿只是面前罢了,郎君这般才调,现在不过是锥处囊中,总会有脱颖之日……
实在,重新到尾,他所倚仗的,不过是她对他的那份情义罢了……但他恐怕还不敷清楚,一旦这豪情荡然无存了,他的处境,但是狼狈得很。
她垂眸,眼里泛出一丝嘲笑,挽袖悬腕,提了缠丝兔毫笔,一字字缓缓落墨……
“唯他临终之时,竭力书成一卷,叮嘱于我,如有使者来求书,便奏之于陛下。”
半月后,茂陵,司马府。
“郎君、郎君他怎会……”瞬后,她急得一时候都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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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郎君信上说新宅置在那边?我们几时解缆合宜,婢子现在便去拾掇行囊么?”桃良见女仆人已阅毕了信,忍不住殷勤地开口问道。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既是窃了妻族赀财,方得以起家。那此生,在她面前那里还挺得起脊梁,摆得起脸面?
“去回使者,妾身老迈,有力见客……至于郎君生前所作的诗赋,他不时著书,旁人又不时取去,以是,现在这府上并无存留。”她仿佛微微回想着甚么似的,安静地说道——
只是——司马长卿,这世上哪来得事事快意的好算盘?当真觉得卓氏文君愚弱可欺么?!
现在一朝得志,天然要先纳个和顺小意的女子进门,扬眉吐气一番。
——咎由自取,与人无尤。
司马相如一字字细阅着那卷帛书——
而她,历经了父亲去世,兄妹争产、亲戚胶葛……经历更多了些,表情也更潜静了些,终朝便是读书阅典,聊以度日。
自此,司马相如便再未提过纳妾之事。
元狩五年,司马相如逝,享年六十二岁。
——明显郎君在府中时,对夫人是各式柔情,千分庇护的,如何入京不过一载便……便生了纳妾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