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珂被劣等炭火呛得还未回过神来,咳了半晌后才笑道:“王叔竟另有闲心看书?”
棠辞踌躇了下,点头。
“我是阿玥……”棠辞含泪低声道。
棠辞顶撞:“那王叔何尝不是?我母亲与你豪情甚好,你也舍得令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棠辞这个侄半子的热忱实在令晟王吃了一惊,蓦地被个小子投怀送抱,晟王完整呆在了原地,待望向柔珂时,却见她不知几时悄悄起家往门外去了,却也不走,只站在檐下,影子经暗澹的日色一照,映在了窗纸上。
棠辞惨淡一笑:“许是命不该绝,我全部身子软绵绵地枕在一根浮木之上,顺着水流途遇一浅滩,浮木撞到了石头,使我停在了那处。醒来以后,倒是空旷廖远的山间密林,人迹罕至。”
此为宗人府高墙之所,非等闲之辈可随便收支。
眼睛不自发地瞥见她胸前的文官补子,盗汗顷刻浸了浑身,晟王不由颤声问道:“你为何……为何扮作男装?还与小柔珂……”
“小柔珂?”晟王见了来人,面带忧色,放下书卷从榻上起家,捋了捋衣袍,好轻易寻来两张不落灰尘的凳子,请她二人落座。
晟王慌了神,忙去支开窗户,开门唤了婢子,端走炭火盆——
能活着,便是功德。
“非悠长之计。阿玥……”晟王慈爱一笑,“你母亲在碧云寺里捏着丝缕期盼,冷静候了这十三年,不是想比及一具功败垂成后冷冰冰的尸身。你想令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晟王一听,笑了:“我待在这儿,除了看书还能何为?”又看向坐在柔珂身边总低着头的棠辞,问道,“但是我小柔珂的将来夫君?男人汉大丈夫,怎地羞答答的,连脸都不准人见的?”
寒冬之日,宗人府里圈禁的多是犯了事的皇室宗亲,虽不至于一张石床一袭稻草一盏将灭未灭的油灯对付了事,可到底比不得锦衣玉食的府邸。
晟王听得一头雾水,想了想,才向她道:“你有这个心已然很好,此事却与你毫无干系,你无需救我更无需对此心中有愧……”
“王叔……”晟王怔了怔,望向柔珂,见她只安然坐着,方知这声叫喊出自棠辞,因而笑着应了声:“还未结婚娶妻,你倒猴急得很……”
晟王见她又掉了眼泪,持手巾为她擦拭,哀戚一笑:“我一个将死之人都不哭,你哭个甚么?长得这么标致的孩子,该多笑笑才是。”他又叹了声气,抬手抚平了她紧皱的眉头,“我自认所谋之事天衣无缝,却低估了天子短短十数年间竟将偌大的国度皆紧紧地把控在他手中,指缝间都透不出一缕风。听王叔一句劝,齐王该杀,该诛,却并非你能办获得的……”
昔日个头小小总爱奸刁肇事的女孩经年未见,蓦地化作面前这个白净非常标致精美的男儿,晟王看了她好久,眼睛里淌过心疼、遗憾、抱怨、自责……到了最后,只剩一腔放心安稳,他拍拍她的肩膀,微浅笑道:“好,甚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小阿玥公然不是福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