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陪着天子往慈宁宫去,太皇太后才歇了午觉起来。祖孙三人用过点心,又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福全方才跪安,天子也起家欲辞职,太皇太后忽道:“你慢些走,我有话问你。”天子微微一怔,应个“是”。太皇太后却略一表示,暖阁内的寺人宫女皆垂手退了下去,连崔邦吉亦退出去,苏茉尔顺手就关上了门,还是回转来侍立太皇太后身后。
太皇太后望着他,眼中无穷顾恤:“你好胡涂。起先皇祖母不晓得——汉人有句话,强扭的瓜不甜。我们满洲人也有句话,长白山上的天鹰与吉林乌拉(满语,松花江)里的鱼儿,那是不会一块儿飞的。”伸脱手搀了天子起来,叫他在本身身边坐下,还是固执他的手,缓缓隧道:“她内心既然有别人,任你对她再好,她内心也可贵有你,你如何还是如许执迷不悟?后宫妃嫔如许多,大家都盼望着你的宠嬖,你何需求如许自苦?”
天子心下一片哀凉,手中的黄绫子攥得久了,汗濡湿了潮潮地腻在掌心,怔怔瞧着窗外的夕阳,照在廊前如锦繁花上,那些芍药开得正盛,殷红如胭脂的花瓣让那金色的余晖映着,更加如火欲燃,灼痛人的视野。耳中只听到太皇太后轻柔如水的声音:“好孩子,皇祖母晓得你内心难过。赫舍里氏去的时候,你也是那样难过,可日子一久,不也是垂垂忘了。这六宫里,有的是花儿一样标致的人,再不然,三年一次的秀女大挑,满蒙汉军八旗里,甚么样的美人,甚么样的才女,我们全都能够挑了来做妃子。”
太皇太后又是一笑,道:“那就说给皇祖母听听。”
天子心中大恸,仰起脸来:“皇祖母,她不是玄烨的疽疮,她是玄烨的命。皇祖母断不能要了孙儿的命去。”
太皇太后话句里透着无尽的沉痛:“玄烨啊玄烨,你为了一个女人,一再失态,你叫皇祖母如何说你?你如许行事,与前朝昏君有何差?”天子背内心早生出一身盗汗,道:“昨夜之事是孙儿拿的主张,孙儿行事胡涂,与旁人并不相干,求皇祖母惩罚孙儿。且画珠算不得无辜,还望皇祖母明察。”太皇太后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他:“即使她有一万个不是,即使是她将计就计在糕里下了红花,可到底也没伤着琳琅,她罪不至死。何况她还怀着你的骨肉,你如何能下如许的狠手——虎毒尚不食子,此事如果鼓吹出去,史乘上该如何写?莫非为了保护一个女人,你连本性人伦都不要了?”天子身子微微一动,伏身又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