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宫钟敲过两遍，礼乐声渐歇下来，又过两刻，武英殿殿门大开，回风舞着纷扬的雪花在殿门口打了个旋儿，被殿中飘着龙涎香的温热氛围扑了出来。

傅济顺着他的手一瞧，啥也顾不得想了，忙上前几步躬身，“下官见过大司马。”

沈湛不满四十，身材高大，面皮白净，素有“玉面司马”之称，又久居庙堂，自有一股气势，现在虽闭眸闲卧，却也叫人涓滴不敢猖獗。

傅济背上一松，不由自首要辞职，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长街，不是在县侯府，如何就“被送客”了呢？何况人家为尊，理应请萧澜先行才是。

这方良与他是同僚，司从七品典厩署令，之前二人官职相称，又都是诚恳端方的性子，宴饮时方良还正说想攀个亲家，哪成想一顿饭的工夫，傅济就要上了天。

其实在中都城太仆寺五品员外郎真算不上甚么官，可这个官职还是世人眼中的肥缺，――无他，太仆寺员外郎在天子外出时可陪侍摆布。

傅济不猎奇却热情肠，固然自个儿家里炊事不如何样，但毕竟是口热乎饭，他就给沈湛带了4、五天的菜粥和山药蛋，直到沈湛走两人实际上也没说过几句话，厥后傅济也就完整忘了这回事，直到机遇偶合的入京为官，才又见到了沈湛。

傅济弯着腰，刚要道“不敢不敢”，脑筋忽地转弯儿了，――沈大人这时候还未走，必是有话要说与本身。

“傅大人是甘愿就义了一家长幼的性命，也不肯成全这门婚事。”不知是否他的语气风俗性下抑，问句被他说出来便成了鉴定般地陈述，傅济感觉像是明天百口就要上断头台。

萧澜却并不觉得意，他躬身捧了把雪，还是像方才普通谦谦有礼，说：“如许的谦辞傅大人在殿上已说过一回，不必再过分自谦。备婚过程中，傅家如有甚么要求，请固然来讲与我，萧澜必极力办到。本日是冬至，家中想必还盼着傅大人早些归去，雪天路不好走，傅大人还请慢行。”

车轮辘辘，压在雪上收回咯吱咯吱的声响，傅济翻开小帘偷偷今后瞧，见这风寒雪厚的，萧澜竟弃车不乘，绸伞也收了，金丝乌靴踏在雪上，留下一行笔挺的足迹。

因转过身去想请萧澜先行，却见对方似已知他所想，萧澜立在原地未动，身后的小厮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傅济只得再次揖礼，先上了本身的小油幢车。

又等了半会儿，傅济凝神细看，却见沈湛呼吸均匀，竟已熟睡畴昔。

他一昂首，却已有小厮滴溜溜弓背给他做踏凳，傅济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踩人的背，很有些不安闲，上车前悄悄将靴子磕了磕。

傅济情知这已是莫大的提点，轻手重脚起家，虽沈湛已睡着，他仍旧恭敬地行了礼才退下车，站在原地目送司马府的车驾悠悠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