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济冷静放下帘子，叹了口气。

方良哈哈一乐，倒也不当个事，半晌火线又低声道：“按说傅兄本日升迁，又得了御赐，件件都是功德，我不该泼这个冷水，不过京里头人事庞大，傅兄可得细心些才好。”

正愁眉不展，冷不防面前多了个聪明小童，揖礼道：“我家仆人有请大人上车一叙。”

傅济情知这已是莫大的提点，轻手重脚起家，虽沈湛已睡着，他仍旧恭敬地行了礼才退下车，站在原地目送司马府的车驾悠悠走远。

傅济内心实在挺欢畅，但毫不敢攀附，是以偶有遇见都是恭恭敬敬地执礼，常日也未曾主动拜访靠近。是以，本日还是头回与沈湛同车说话。

沈湛一眼瞧出他的拘束，干脆半卧着躺下，展了宽袖道：“傅兄随便便好，车、犊再美，也是给人用的，若为个物件反把人拘着，倒不如弃了、烧了的好。更何况你我暮年了解，不必见外。”

傅济心头一热，口中虽未几言，却执手揖了一礼。

萧澜“嗯”了一声，话还是是不紧不慢，“这是抗旨。”他说。

傅济原煞在最背面，成果被太仆寺卿喊了名，只得躬着身子又往前走了几排。他身着茶青色官服，红着一张脸，像是刚被蒸烤过似的。

正这时，犊车稳稳愣住，内里小童轻唤：“大人，宣阳门到了。”

萧澜却并不觉得意，他躬身捧了把雪，还是像方才普通谦谦有礼，说：“如许的谦辞傅大人在殿上已说过一回，不必再过分自谦。备婚过程中，傅家如有甚么要求，请固然来讲与我，萧澜必极力办到。本日是冬至，家中想必还盼着傅大人早些归去，雪天路不好走，傅大人还请慢行。”

他说到此悚然心惊，本日宫宴除皇后娘娘外，另有二妃陪坐在侧，先前殿上赐婚之时确也有一名问了两句话，只是他未曾得见过宫妃，也不知到底是哪位。但沈湛觉不成能无缘无端与他提及宸妃，这是不是提点他此事与宸妃娘娘有关？若说给萧澜指婚，京中随便拎出来一家约莫都比傅家合适，怎就落在他头上？

“傅大人，恭喜恭喜！”

车中香气袅袅，暖如阁房，傅济恐怕把这车坐脏了、坐乱了，绷着身子不敢乱靠。

申时，宫钟敲过两遍，礼乐声渐歇下来，又过两刻，武英殿殿门大开，回风舞着纷扬的雪花在殿门口打了个旋儿，被殿中飘着龙涎香的温热氛围扑了出来。

一个时候前，他还是太仆寺里一介小小的从七品乘黄署令，战战兢兢地坐在偏殿角落里宴饮，正殿里的朱紫们也不知饮坏了哪杯酒，忽就提到了他。半柱香的工夫，他官升两级半，直接由从七品提为了太仆寺五品员外郎；愈乃至，得陛下御赐，将他家里尚未及笄的小女儿嫁与刚得封不久的颖阴县侯萧澜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