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呈知的方向是景慈宫，他一步一步走进那不属于他的寝宫，走到那副安排多时的冰棺前。

棺中的江凌穿戴生前最爱好的水绿荷叶金丝镶边裙，两颊犹画着粉色胭脂，朱唇微启，双目紧闭，倒有几分甜睡的模样，不像是死去一年多的人。

她也在这乱世里，目睹了几段惊心动魄的爱情故事，方知男女情爱本来是这般模样，是支出也是占有，是患得患失，念念不忘，更是相濡以沫。而这些她都未曾体味。

烟雨昏黄中，江凌红色的身躯，在墙下如花盛开。灵魂飘离，她看到本身躺在地上，被鲜血染红的红色衣衫。

被困了两天两夜后，太子知局势已去。外头的叛军派人传话，让太子在太子妃江凌和侧妃长乐郡主之间择其一，去城门递降书，一家长幼性命方可保全。

周呈知一双醉眼昏黄的眼睛，泛着红色，俊朗无俦的脸上，神采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倒像是带着几分疯颠的模样。

曹悠儿不顾口吐鲜血，和另一名妃子，立即连滚带爬上前，抓住周呈知的衣摆：“陛下开恩，臣妾到底做错了甚么？”

两名妃子止住琴声，曹悠儿放动手中琵琶，款步走上前，半跪在周呈知面前：“陛下，您如何了？是不是那里不舒畅？”

屋子里很快燃起熊熊烈火。周呈知复又回到冰棺出，将那棺盖翻开，把内里的人抱出来，让她躺在他怀中。

那醉生梦死的成武帝周呈知，众叛亲离，连身边的老寺人，都颤颤巍巍投奔了叛军。周呈知在军中磨练过量年，技艺高强，但双手难敌四拳，何况是不知多少拳。

门口那禁卫军统领，夺过身边部下的弓箭，对准他的背影。那箭射出时，飘在屋子上方的江凌俄然大呼一声：“谨慎！”

周呈知反手握住射来的箭时，神采俄然大变，他举目四望，口里喃喃道：“江凌……”

周呈知歪歪头，嘴角勾起一丝诡异而可骇嘲笑，忽的从身边侍卫身上抽出长剑，挥部下去，鲜血瞬息四溅，染了他下摆的衣服，两名妃子哭泣一声，便倒在地上再无声音。

但是有甚么好嘲笑的呢？江凌边宣读降书边想，她才不会让这个乱臣贼子嘲笑一辈子。

太子妃这个高贵的身份，在江凌投胎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用处。从当今龙椅上那位帝王兵变之日起，全部周家天下就处于水深炽热当中，血流成河，浮尸遍野。

太子降，她读降书保全情愿苟活之人道命，尽最后一丝伉俪情分。她不肯降，以是纵身跃下，保全本身仅存的骨气。

那些围成圈的兵士，竟然齐齐主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他每走一步，脚下就会留下一道血印，看起来脚步趔趄，却又仿佛稳如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