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言面色惨白如纸，依墙而立，却肩背挺直，薄唇紧抿。

他幼年为人所害，曾经失明十余年，复明后双目清澈如镜，流转如珠，极其夺目。但此时却幽冷如井，深黯如夜，似又被谁下了毒，只余了苦楚无光的墨色。

夏欢颜道：“嗯，他不怨我，你怨我。对不起，阿寻，我一向不用心……晶”

萧寻勉强笑道：“二哥早该出来相见，她实在也很想见二哥。当年跟我从北狄返回，还未入蜀，她便想着要返来看你们了！我向来不是二哥如许的端方君子，以是我拦住了，拦了十七年。你莫怨她失期。”

不过一眼，他已低吟一声，踉跄着退了一步，靠在冰冷的墙边。

夏欢颜低而促地喘气，浓黑眼睫似被露水渗入。但她的笑意渐有苦求不得的疼痛和涩意流水般漫开，“思颜，我没骗你。晚了十七年，我还是返来看你了。可我骗了知言。十七年前最后一面，我说……我说……会返来看他。我不想骗他，可我……还是骗他了……”

他顿在了那飘落的粉笺前，哈腰，苗条的手指谨慎拾起，翻开。

“知言，欢颜。”

她总在他身边。

他低低说道：“她想见我，但她并不想我见到她，不想我见到她死。我不能让她走得不安，天然依她，依她……”

夏欢颜恍恍忽惚，好一会儿那游移的目光才抓住面前的许思颜，便和顺地凝睇着她，神智也略显腐败。

许知言便退了一步，惨淡笑道：“嗯，我就当……就当不晓得她来过，不晓得她死去……若老是没有她的手札，我便该以为她在外游山玩水，一世清闲！”

许知言道：“好，好，我也便当作……我未曾来过……”

“父……父皇！”

他一边说着，一边挺直肩背，渐渐向楼梯走去。却俄然身材一晃，几乎栽倒在地。

许思颜、木槿双双惊呼，仓猝扶稳，一边令人去传太医，一边亲送父亲下楼。

萧寻度量夏欢颜坐于榻前，仍然和顺沉寂的神情，只是眼底已涌出了大片泪光。

他仓猝上前握了父亲的手臂，待要说话，又转头看向成谕等人，“皇上来了多久了？”

夏欢颜道：“我晓得啊……”

夏欢颜的心机向来通透洁白。

夏欢颜道：“好……”

前后竟已有四拨人，萧寻的，木槿的，他的，以及许知言的。

因而，她毕竟安放心心肠拜别，留下了如此温馨的容颜。

一行，是女子笔迹，清爽娟秀，书着：“若你安然无恙，我便一无所惧。”

成谕等早已诚惶诚恐，低声答道：“太子刚来半晌，皇上便到了！只是……”

她最不放心的许知言若未曾晓得她的死讯，在她留的医书的调度下，应当还能够在后代的孝敬下安好宁静地活很多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