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史氏曰：“余于孔生，不羡其得艳妻，而羡其得腻友也。观其容，能够疗饥；听其声，能够解颐。得此良朋，时一谈宴，则‘色授魂与’，尤胜于‘倒置衣裳’矣”。

一夕公子谓生曰：“参议之惠，无日能够忘之。近单公子解讼归，索宅甚急，意将弃此而西。势难复聚，因此离绪萦怀。”生愿从之而去。公子劝回籍闾，生难之。公子曰：“勿虑，可即送君行。”无何，太翁引松娘至，以黄金百两赠生。公子以摆布手与生佳耦相掌控，嘱闭目勿视。飘然履空，但觉耳际风鸣，久之，曰：“至矣。”启目果见故里。始知公子非人。喜叩家门，母出非望，又睹美妇，方共忻慰。及回顾，则公子逝矣。松娘事姑孝，艳色贤名，声闻遐迩。

僧孽

三生

焦螟

真定界有孤女，方六七岁入养于夫家。相居二三年，夫诱与交而孕。腹膨膨而觉得病，告之母。母曰：“动否？”曰：“动。”又益异之。然以其齿太稚不敢决。未几生男。母叹曰：“不图拳母，竟生锥儿！”

生跃起走谢，沉痼若失。而揣想容辉，苦不自已。自是废卷痴坐，无复聊赖。公子已窥之，曰：“弟为兄物色得一佳耦。”问：“何人？”曰：“亦弟家属。”生凝神很久，但云：“勿须也！”面壁吟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公子会其旨，曰：“家君敬慕鸿才，常欲附为婚姻。但止一少妹，齿太稚。有姨女阿松，年十八矣，颇不粗陋。如不见信，松姊日涉园亭，伺前厢可瞥见之。”生如其教，果见娇娜偕美人来，画黛弯蛾，莲钩蹴凤，与娇娜相伯仲也。生大悦，求公子作伐。公子异日自内出，贺曰：“谐矣。”乃除别院，为天生礼。是夕鼓吹阗咽，尘落漫飞，以望中神仙，忽同衾幄，遂疑广寒宫殿，一定在云霄矣。合卺以后，甚惬心胸。

野狗

谢迁之变，宦第皆为贼窟。王学使七襄之宅，盗聚尤众。城破兵入，扫荡群丑，尸填墀，血至充门而流。公入城，打尸涤血而居。常常白天见鬼，夜则床下磷飞，墙角鬼哭。一日王生皞迪投止公家，闻床底小声连呼：“皞迪！”已而声渐大，曰：“我死得苦！”因哭，满庭皆哭。公闻，仗剑而入，大言曰：“汝不识我王学院耶？”但闻百声嗤嗤，笑之以鼻。公因而设水陆道场，命释道忏度之。夜抛鬼饭，则见鬼火荧荧，随地皆出。先是，阍人王姓者疾笃，昏不知人事者数日矣。是夕，忽呵欠若醒，妇以食进。王曰：“适仆人不知何事，施饭于庭，我亦随众啖噉。食已方归，故不饥耳。”由此鬼怪遂绝。岂钹铙钟鼓，焰口瑜伽，果无益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