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甚么能够使得这位少帅有如许大的情感颠簸,除了她……刘虎心下悄悄想着,不由得蹉叹了一声。他拾起了地上的碎片,而后行了个军礼便悄悄退出了门外。
墙头上的瓦当草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眨眼,竟然长了半人高,茹云忽而感觉,这个时候仿若只要悄悄一推,这陶第宅的整堵院墙顿时就会轰然倾圮。
陶秋白抬了眼,见是刘虎,也不惊奇,只神采黯然道:“她走了?”
“好甚么好呀。”芳嬛冒充嗔道,而后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我实在常日里也甚少保养的,都是秋白呀,这凡是得了甚么新奇的洋货,老是第一个送来给我试用。”
说到这里,刘虎也晓得略有不当,忙改了口道:“已经送她上独轮车走了。”
“没有……”刘虎轻声回道。
茹云望着刘虎,淡淡一笑:“感谢你,刘副官。”
芳嬛吟吟笑着,将她那双保养得宜的手伸了出来,而后觑起眼,自个细细地赏识了起来。现在这指甲已经修的晶莹剔透,白玉般的手指上套着一枚巨大的钻戒,小巧地翘了起来。
她的睫毛上积满了雪珠子,在一片恍惚中,她按捺住了心下转头的打动,垂着脸,独自坐上了独轮车,对车夫道:“我们走罢。”
书房,陶秋白一只手倚在案上,一只手夹着雪茄烟,正在大口大口地抽着。地上满地的烟头,这已经不晓得是他抽的第几根雪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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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恭维道:“所谓绿叶衬红花,最是得宜。何况这身旗袍一看就是宝贵,又不刺眼,想来太太穿了恰是合适呢。”
芳嬛边说边朝着打扮台怒了努嘴,上头摆满了瓶瓶罐罐,都是陶秋白的幕僚从欧洲返来的时候带的。
“少奶奶……”刘虎忽而喉头哽咽住了,他清楚晓得少帅的情意,但是为何他又要放少奶奶走呢?他实在是有些看不透,但是又不好违背陶秋白的指令。
罡风的吼怒而过,锋利而激烈。一片,两片,三四片,无数的雪花就像一片白花花的鹅绒,从天上飘然落下。
不过府里头,大家都晓得,沈茹云不爱擦脂抹粉,因此这些玩意儿,陶秋白一概都是扔给了芳嬛的。
陶秋白始终没有来,刘虎扶着茹云上了独轮车:“少奶奶,少帅只让送您到这儿了。接下来,您去哪儿都是您自个的事情了,还望保重。”
他忽而用手捂着脸,两个肩膀起了一阵狠恶的抽搐。紧接着,他的喉腔便响起一阵嘶哑的哭泣声。
冷冽的雪花落在茹云两腮上,茹云感觉仿佛有无数个孩子的小手,在她鼻尖上,眼皮上,嘴唇上,挠着痒痒。
刘虎放了一盏大红袍在桌上:“少帅,请用茶。”
刘虎作揖道:“听您的指令,送少奶奶……”
刘虎拎着一只藤箱,带着茹云到了陶家的大门口。茹云回身望了眼陶第宅的大门,黑漆地发亮,全部能照出人的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