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沉沉地坠了下去。

他晓得我的心机，伸手将我鬓边散落的碎发撩到耳后，说：“别担忧。我把能做的都做了，你和孩子们才气过得安乐。”

这曾经缠绵恩爱的两小我，现在各在天涯，相隔层云万里。

眉生说：“刚贪玩了会儿，才闹着要睡了。”

他笑着说：“等他吃完了就给他换衣服，让毓儿也换胡服――你也来，一起看看。”

“但是天下老是分分合合的，哪有悠长的安乐？小我能做的太有限了。”

他在宇文泰和我面前变得沉默而矜持，最多的时候埋首于书房里，不管晨昏，总能听到他老练又清楚的朗读声传出来。却不再是为了讨宇文泰喜好了。

东雍州的春季和长安并没有甚么两样。已经将近入冬，府中院子里的两株银杏早已被秋风打成了金色，在秋阳下玎玲招摇。

我迎上去，有些责怪他：“觉儿一早醒来就在找你，说你承诺了带他去骑马又食言。”

小孩子欢乐期盼了几天，俄然落空了欲望，嘟着小嘴，眼圈都有些红了。只得将他抱进怀中，好生安抚。

桌子上的青瓷熏炉内袅袅腾着七宝莲花香的气味。那烟从炉盖的细孔中袅娜钻出，细细往上摇摇升腾，颤抖着，像不安的心弦。

我越来越怕，一夜之间会落空他。

我又落下泪来，伸手攀住他的脖子，哽咽道：“求你别那么冒死……不管如何，哪怕我们带着孩子们隐姓埋名地去糊口……别丢下我们……”

王猛。我忍不住笑。他还要自比苻坚吗？

他的模样，一下子近在天涯，快速又远在天涯。

比及毓儿出了门，又让眉生将觉儿抱来。觉儿已三岁，他有一双标致的杏仁普通的眼睛，老是咕噜咕噜地转着，猎奇地东张西望。

“明天上午大夫刚来诊过脉，已经两个多月了。”

眼中见了，只觉一阵恍忽。伸手去拈起来，握在手内心。粗糙又冰冷。我已好久不拿在手上把玩，谨慎地奥妙地收在嫁妆最上面的暗格里，恐怕被宇文泰发明。

宇文泰细细看着我，目光和顺又垂怜，说：“那里老？可不还是畴前的模样么？这楚楚动听又无所适从的模样，可不还跟我第一次见你时一样么？”

他抬高声音说：“明天早上刚来的动静，高欢遣军入侵了汾州绛州，围了玉壁。主上恰是为这个头疼不已。我筹办出兵蒲阪。”

他悄悄叹口气，说：“到了他这个年纪，是该好好学骑射了。过几天我给他找个师父，好好指导他。”

功业，万代千秋，他在想的始终都是这些。

见我走出去，赶紧伏倒在地：“夫人恕罪！那嫁妆俄然散开了……”

“本日如何这么早就返来了？”我抱着觉儿坐在绣墩上，仰起脸问他。

他的脸上掠过一阵欣喜：“真的？几个月了？大夫可来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