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们说话,我的心忽上忽下。上一次,他没有出兵去救他,逼得他弃城南奔。现在想来,以现在的兵力要首尾两顾都捉襟见肘,何况当时。本来他当年并不是用心见死不救。
我怕听得不逼真,忙又遣了人去探听,得知确切金墉城的围城之困已解,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宇文泰面露难堪之色。打起仗来,又是火线又是火线,兵力才显得捉襟见肘。沉默半晌,说:“只能赌一赌。若战事顺利,前面便不敢兵变。现在主上已经在去往洛阳的路上,我必必要去解洛阳之围。”
他下了床,去书房睡了。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我,闷闷地说:“想去就一起去吧。”
他将纨扇递给我,对劲地问:“那这个可对劲?”
帐中闷热,我起家走到内里去透气。
暗淡无光的下弦月,在云中冷静穿行,照不见我灰沉的人生。
现在我连为他担忧,都成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我心中一动。
想起现在在秦州青灯古佛的乙弗氏,不由感觉苦楚。半生爱恋,只换来佛前一盏永不耗费的油灯。
我站在一边,将一颗颗新奇乌紫的葡萄从翠绿青枝上摘下来,渐渐剥去皮,放在他手边的白釉莲花碗里。
啊,连在他身边,我都已成了故交。
注解:
我在不远处看到那巍峨华盖下,被世人簇拥着徐行走进中军帐的中年男人。他个子很高,身材微胖,却还是尽力挺着腰板,好使本身在一众下臣面前不那么疲劳。
初三日,出了函谷关,便到了谷城。
我的手悬在半空,俄然间无所适从。他是那样的恼我。
“甚么?”宇文泰较着一惊,似是料想以外。他说:“但是皇上不日就要前去洛阳祭拜园陵。他们如何恰幸亏这个时候围了洛阳!”
我的心中有无穷凄怆翻滚展转。
乙弗氏端庄娴雅,同天子少年景婚,在大统元年被册为皇后。现在全无不对就被拔除,不过是出于她夫君的政治需求。——
七月下旬的一天,气候还是酷热,宇文泰未去军中,正在家里练字。
宇文泰倒是不觉得意,呵呵一笑,说:“无妨。甚么事?”
说着往书案上一丢。
①东雍州:西魏废帝三年(公元554年)改东雍州置华州。
不,是我夫君的政治需求。宇文泰要东征,便要防着北边的柔然来犯。婚姻不必然最有效最稳定,但必然是最便利的缔盟体例。何况郁久闾氏是柔然可汗的掌上明珠。
我急得一把按住扇面,嗔道:“我可不要甚么懦夫暮年志在千里!”
我睁眼看着他,近在天涯,那瘦瘦的脸看上去却不真不切。是夜色太浓了吗?
正在说闹间,宇文护大步走出去,身上的铠甲哗哗作响。一见宇文泰在给我打扇子,有些难堪,赶紧退后了一步,低下头施礼道:“不知叔母也在这里。宇文护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