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旸举手道：“孤要进宫了。告别。”

我笑道：“殿下还是削发人，怎的如此多事？”

升平嗯了一声，抬臂指了指石梁下端坐浸泡的两其中年女子：“你可晓得她们是谁？”

升平笑道：“方外之人。不必多礼。”

芳馨笑道：“是颖嫔娘娘身边的淑优女人写的。颖嫔娘娘说，女人出宫去，万事万物都得用宫里带出去的。何况女人还病着，又畏寒，另有午歇的风俗。若一时要起东西来，都要齐备才好。”

我安然道：“我身有恶疾，不能生养。”

芳馨道：“颖嫔娘娘若不殷勤，也管不了这偌大的后宫。”

午后礼佛听经，到傍晚方回城。宽广的御街上广厦林立，窗中透出昏昏灯火与幢幢笑影。夏季入夜得早，路上行人寥寥。我的犊车像一缕幽魂，在灯下拖出几道颀长而善变的影子，相互高谈不休。

芳馨摸了清单出来，但见上面写着：“细白瓷碗杯盘箸两套、茶具两套、药炉药罐一套、丸药三十枚、锦被两条……”吃用之物，细细列了好几张纸，连恭桶也写出来了。

我哼了一声：“如许遮天蔽日地去了，白云庵直改作杂货铺好了。”

升平长公主携着我的手，由侍女缓缓推到池边：“这方温泉是白云庵的财产，是皇兄特赐给我摄生所用。我已经浸过一两回，非常受用。传闻你身子不好，以是特邀你来。你也浸一浸。”

我只要我本身。罢了。

升平一惊：“竟有此事！”转而不觉得然，“不能生养，是为平生一恨。但自古后妃没有孩子的也多，自有旁人的孩子归于膝下。你若能视若己出，这也不算甚么。皇兄若晓得了，只怕还更疼惜你。何况你的身子既已如此，何妨罢休一搏？罢了，我言尽于此，你渐渐考虑吧。”

待我上了车，绿萼放下帷帘，我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脸颊竟已透湿。

午歇起来，我接到升平长公主从白云庵递来的手札，邀我明日出宫一叙。女官是不能随便出宫的，我正自惊奇，只见小简来了。小简笑眯眯道：“陛下得知升平长公主殿下邀大人去白云庵，特命奴婢来讲一声，大人放心出宫便是，颖嫔娘娘自会办理。”我忙屈膝谢恩。

升平道：“我大昭建国三十余年，便一举灭了北燕，实是上天庇佑。若非如此，两邦交兵连缀不断，还不知有多少好男儿折颈暴骸于疆场，更不知有多少好女儿只得一个香闺空梦。”

正说着，忽见一个小内监自益园西南角门出去，一溜小跑到昱嫔面前焦心道：“娘娘，圣驾幸临永和宫，快请回宫。”

芳馨道：“明天淑优女人过来的时候，还给奴婢瞧了一眼预备送给长公主的物事清单，比女人带着的，足足还多一倍。要开杂货铺，也是长公主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