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非常感念:“奴有来世,衔草结环。”
何氏怒道:“眼皮子浅手贱小贱料儿!道还是做弹唱姐儿时?我家是好好人家,自有女儿要说亲、儿子要进学,打扮得窑姐儿普通,要做甚?要做甚?讨东西讨到街坊家里,我是缺她吃还是缺她穿?要好吃喝,另寻财主去!我自家家都不盛妆,她妖妖娆娆想做甚?把梯儿与我锁了,免得叫她掇了去架墙上!”
本来纪家使女有个好听名儿,是县令所赐,就叫宛卿,到了纪家,何氏嫌拗口,与她改作青儿,倒真像个丫环名儿。又拘她家中,不令出门。偏生蒲月里纪主簿做生日,邀了街坊去吃酒,又因青儿会弹唱,前后命她弹唱几曲。街坊齐夸:“不是主簿家,没得如许好弹唱。”纪主簿未免飘飘然,又命青儿往娘子那边也弹唱。
娥姐似有苦衷,笑也有些勉强:“成。”
素姐便非常怜悯她:“你是来,总要敬顺大妇,她见你和婉了,总会喜好。熬二年,她也会好,民气老是肉长。你要非常苦,可往我家去,我那边倒清净,喘口气儿也好。”
李妈妈道:“我好娘子,我须得伏侍了姐儿,再去管她。”
玉姐只觉娥姐略有不当,并不知内里究竟为何,只拿乡间事与娥姐来讲。不想娥姐父亲落第先,原也乡间住过,虽不似朵儿艰苦,晓得事比玉姐只多很多。次后竟是玉姐发问,娥姐来答。渐次说开,娥姐面上舒缓很多。
秀豪气个倒仰:“怎地不早说与我?”单身分姐十数年如一日,尽管屋中诵经,从不出门,不必日日扣问她究竟做了甚,秀英实未曾想过她另有此一好。
秀英目瞪口呆。
秀英笑道:“这有何难?娥姐出了门子,另有安郎,一个攻书哥儿,哪得听得这些个小曲儿?便是哥儿去学里读书,她要唱,你尽管听,宗子是你出哩。使女不算甚人物,别叫她生多了儿子分安郎产业就是了。”
何氏一想,素姐常日不出门,竟是真不知如何对上,恨道:“真是个妖精!妹子放心,我自稀有,这几日说不得话了,我须把家里清净了。”秀英好话说,将人送走。免不了借着与娥姐东西名头,又送出一副金镯子与纪家。
素姐又非常劝她:“便我这里多用些儿,与你捎些归去。”
何氏却秀英房里痛骂纪主簿:“我便说这死鬼不该仕进,一仕进,便走了形儿。”
青儿非常感念:“娘子不令奴出门哩。”
因听青儿自诉:“奴也是好人家后代,因赶上天灾,不得已骨肉分离。天幸卖与李县令家,也不令动针线,也不令做粗使,只学些弹唱。奴原名宛卿,原是一丝儿念想,不枉伏侍旧仆人一场,名儿也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