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英道:“与她又买了两个丫头,一处混玩着罢咧。”何氏道:“是该早早与她养个听话丫头,你头回带来阿谁朵儿就好。”又问程谦迩来如何,且说秀英:“看好你家男人,你身子又粗笨了,男人好这时偷腥哩。我家阿谁死鬼,我怀上了就押着他读书哩,反正他必要考功名。眼下他还忍得住,过些光阴可难说哩,你要早早想好了对策。”
秀英道:“另有梅子,间壁送了一大盘子来,盛了几碟分与他们尝了,这里有留与你,开胃。外头好忙了一天,多吃些儿。赵家太殷勤,我怀玉姐时也未曾这般,不知存甚心。”
说得秀英咬着指头沉思。
不必晚间,后半晌玉姐昼寝起来,便写字儿,婢女磨了一缸子墨,辞职出来洗手,便堵着朵儿问。朵儿呆道:“没说甚。”再问,亦不答。这家中高低,她统共只听一个半人,一个是玉姐,半个是李妈妈。李妈妈教她,做使女,不成嘴碎说仆人家事,她便把嘴巴闭起,直似个蚌壳儿。
程谦道:“又不是你我嫁女,管他做甚?面子上事儿,答一句罢咧。”
入得房内,玉姐便问:“你们外头说甚?”婢女道:“我看她个儿小小,拿着累,要接来,她偏要自家拖着往内里闯。”朵儿眼巴巴看着玉姐,小声道:“娘子叫送与姐儿,不叫与旁人。”婢女嗔道:“看这呆样儿。”
子文道:“早不知发卖往那边了。纵寻着了,也须些光阴。只恐官家等不及与沈尚书平了反,不于他落魄时相帮,做成个雪中送炭,便没甚意义了。锦上添花事儿,纵做得好,也没甚好处。看此人也不似凡品,迟早有出头之日,连日探听,一个赘婿能掌若大师业,总不会太差。管他是与不是,援上一手,总有收回时候儿。”
秀英原身分姐之故,见何氏未免多一分愧意,幸亏何氏气过一阵,亦明秀英难处,只把素姐认作个“不分好歹烂好人”,与秀英密切如常。这日,何氏摇着扇儿,带着个两个丫头,也不乘轿儿,径走往程宅来。
余家宅子前后七进,占地颇广,既因余家之财,又因族中子侄仕进,方买得此宅。余太公书房里也放几个书架,摆些书册卷轴,桌上也是笔墨纸砚。余太余年过四旬,身材微胖,颔下有须,穿一件圆领长衫儿,却不案前坐,只窗下一张榻上,与个山羊髯毛瘦子对坐。
程老太公口上不说,心间到底意,连素姐要往庙中布施,他亦不拦着。玉姐素机灵,见家中长辈如此这般,也不敢常往秀英面前靠。或往苏先生处读书习艺,或自屋内做功课,偶或往素姐处,陪她念佛。她又有三个使女相伴,虽则心中欣然,倒也不甚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