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谢云分歧，单超每天早晨都睡得极早，第二天也醒得极早，那是他在寺庙清修构成的极其规整、乃至于刻薄的作息风俗。

——封禅。

单超站在他身边，只见长安官吏籍册上一个又一个墨笔圈出来的人名，谢云指着最上头前几个悠然道：“东台舍人张文瓘，曾奉诏订正四部群书，圣上成心授他知左史事；西台侍郎戴至德，太宗戴宰相侄，现任检校太子左中护，将来也必然能入阁拜相……”

“换汤不换药。”谢云将手中书卷翻过一页：“武氏封后时如此，立太子时如此，封禅泰山又是如此。世上痛恨皆有出处，流言罢了，不消介怀。”

马车驶回谢府，家奴早已亮起灯火在中庭恭候，为首鲜明便是那名穿绯红轻纱的管事侍女。谢云裹着狐裘从马车下来，她立即快步上前，肃容大礼拜下，高高举起手上一张斗大的描金漆盘：

他翻开门，在锦心错愕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谢云仿佛感受很风趣，歪着头高低打量单超，眼底含着一丝仿佛在察看商品具有代价的估计之色。

单超内心模糊浮起一个非常荒唐的猜想，但面上却没暴露来：“女人所为何事？”

他如许的话已经说过几次，但每次都是调侃，向来没人当真。锦心也就轻铃般嘻嘻一笑，福了福身，翩然出去了。

单超在谢府暂居，一暂就暂了半个多月。

单超：“……”

谢云没回清宁宫宴，而是直接打道回府了。单超和他一样满身湿透，都坐在熏了暖炉的马车上，一起沉默无话，只听车轮驶过中正大街传来粼粼的声响。

归去？

除了谢府他无处可去，也无处能去——因为宫中落水第二日，皇后就打发人来骈四俪六地夸了谢云一通，赞他忠君爱国、勤于王事，又赞单超英勇救人，见地机灵。固然大要是安抚被操纵了一道的谢统领，但开端处也隐晦透出了她的本意：

封禅类祭于上帝，禋祭于六宗；望祭于山川，遍祭于群神。昉于秦始，侈于汉武，而乱世不能成仪，是以太宗数次欲封禅而不得，当今做到了。

月华与暗淡相接，单超的神采在光影明昧中看不清楚，只见胸膛起伏半晌，才冷冷道：

砰！

“既然皇后连太子都敢杀，为何不干脆杀了他们？”

单超微微眯起眼睛。

锦心笑道：“是我主子又如何？统领本来就不爱吃这个，还不准爱吃的人吃了。”

单超疑道：“你为甚么把他们圈出来？”

她红唇缓缓靠近，但是就在这一刻，单超蓦地抬手将她环过来的玉臂一挡，紧接着起家披衣，大步向房门走去。

“宰相肚里能撑船，为社稷计，有些人虽烦，但不能杀。”

谢云嘲道：“以是你刚才掀帘往外看的启事就和我那天是一样的……闲极无聊，看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