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容切完笋尖，靠在案边，将韩蛰瞄了两眼，有些入迷。

令容有些歉疚，深吸口气，缓缓道：“自从进了府里，婆母心疼，小姑和蔼，伉俪待我也很好。但令容确切才德有限，没能讨长辈欢心，也不会做人办事，前前后后，为了表妹的事，给府里添了很多费事。夫君文韬武略，才气卓然，我跟在身边，只会成为累坠，也白气坏老太爷和太夫人的身子。不如送我一纸休书，令容绝无牢骚。”

韩蛰唇角微动，顺手抄了装笋尖的盘子，踱向灶台。

可她抽泣的模样又涌上心间，她本该被呵宠娇养，如同在金州的时候，娇憨恣肆，纵情张扬。她标致的杏眼里，本该是明丽动听的笑意，而非愧悔委曲的泪水。

令容也不担搁，待锅中水沸腾，将馄饨入锅煮熟，装进垫了紫菜的碗里，撒上剁碎的小葱香菜，浇上酸汤，再淋几滴麻油，啧！

――晌午在葫芦岛用饭后, 被高阳长公主一番闹腾, 实在吃惊不小。以后舟车劳累, 回到府里, 又在太夫人那边受气, 也不知是饿的还是气的, 被韩蛰一提，她竟感觉身上仿佛在微微颤抖，腹中空空，浑身有力。

这头馄饨才好，那边韩蛰的清炒笋尖也暗香出锅。

令容有点怕他, 正考虑待会如何跟他提休妻的事, 却见韩蛰俄然顿住脚步。

令容顿了半晌，“好，我说实话。夫君娶我是碍于圣旨，老太爷和太夫人肯点头，也是为此。傅家式微，入不了老太爷的眼，这婚事又是田保促进，想必白叟家内心很不满。若始终相安无事倒也罢了，可表妹三番四次地肇事，最后那些小打小闹不算，先前牵涉锦衣司的人，诬赖我跟外人有染，既然老太爷惩罚，我也不必计算。可这回，她将主张打到长公主头上，无端扳连了裴家少夫人的性命。”

“那要不……”令容考虑该去掉哪样，都想吃，都舍不得。

他没哄过女人，这当口也柔不下态度，便将她纤秀柔嫩的手握得更牢，径直往厨房走。

天气已经暗下来了，仆妇们正在矮个点亮灯笼，水榭里虽点了灯烛，仍显得暗淡。

夜色暗沉，风从半开的窗户吹出去，纱帘半卷。

令容坐在韩蛰劈面，方才的郁气散尽，对着满桌美食，吃得心对劲足。

仆妇已在灶中生火，厨房外腾起青烟袅袅。

韩蛰伸臂，将她悄悄揽进怀里，声音降落而暖和，“你心疼她，是不是？”

半晌，令容才收住情感，分开他度量。

韩蛰也不闲着，将待会要用的酱料先预备好，待仆妇取来排骨，先剁成不及寸长的小段，加酱料葱姜腌着。他技艺出众，剁排骨也不似旁人卤莽，手起刀落，又稳又快，砧板上几下闷响，姿式甚是安闲。

倘若她拜别，这座院中的暖和灯光，将尽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