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江南所迁过来的柳家，就是不肯亏损本身用度，以照顾劣等人的。

林绮年走下台阶，走到婢妾跟前，伸手：“起来！”

林嗣宗院子门口却没有一个仆人，只在台阶前坐着一个戴斗笠，穿道袍的肥胖年青人。

婢妾怯怯望着她不敢接。少女抬眼看她一眼：“哭得口不干？”

拉人的管家苦着脸，看几个府里的仆人正用绳索套着一个涂着胭脂，跌坐在地嚎啕大哭的小脚女人。

各豪族官僚中，有些目光稍稍“长远”一些的，将收八成的地租，减到收七成。

一个白发族老捶胸哭道：“乱族之人！乱族之人！当年便不该推他这败家子为族长！”

林嗣宗年过四十，却已经两鬓有霜，卧在床上，病容里神采带着一些灰白。

但是这场族里的大会，林嗣宗并没有参加。

彼苍呀！哪怕是百年一遇的蝗灾，谁传闻哪家朱门宗族为照顾劣等人，而只收三成租的？

她欲上前扣问，林嗣宗却挥挥手：“绮年，爹明天累了。歇息前，叫你大兄过来。”

抬髯毛的孺子忙上前脆生生喊道：“让了！”

那婢妾还在哭，凄厉着，哀怨着，朝着林绮年哭。

叔祖用老树枝一样的手赶了赶：“一个赔钱货……边去……”

她只晓得族老们勉强地走了，爹脸上也不见笑意。

一个拄着拐杖，穿戴一身棕色绸缎衣裳，白胡子拖到地上，专差一个孺子捧着髯毛的族老，登登登敲起地：“叫我那不孝不义的败家侄孙出来！”

林绮年被气得笑了。她把手垄在袖子里，鄙夷地哼了一声，风一吹，广大的道袍显得有些空荡荡。

过了七八日，族里一群族老驻着拐杖，带着子孙，找上门来了。

林嗣宗不看她，喊起来：“管家，管家，找个婆子来送娘子回房！”

林绮年摇点头，满不在乎，傲然道：“粗茶淡饭亦足已。”

她语气冷下来，一字一句：“那些瘦得能够一条条数清肋骨，活骷髅一样的费事人，也是一条条性命。与诸位长辈的命，没有甚么两样。请长辈，为我林家积善。”

族老凝神打量半晌，猜疑道：“你是哪个？”

林绮年问道：“为何发卖？”

大家痛骂林嗣宗以族长之名，将归附林家的耕户的租子，活活减到了三成。

“如何回事？”

那大鱼大肉，是没法隔天有了。

叔祖身后一个年青些的族老，冷哼一声：“林嗣宗教女无方，养出个抛头露面的玩意儿。”

绸缎衣裳，更是要穿客岁旧的，乃至是去客岁旧的。

林绮年站起家，走出去，蹙眉问道：“阿爹病中，哪一个鼓噪喧华？”

年青人不为所动，只是说：“诸位长辈的来意，是要为族里的缩衣节食讨个公道。只是依小辈的定见，族里省一点口粮，便可少逼死几村人家。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