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的一声，了尘头颅飞落，腔子中鲜血直喷了丈余高。

顾少棠心机震惊，暗想：当年陈邈的伪信虽是祖父蒙冤被斩的泉源，但他和孙景明，固然都利欲熏心，德行有愧，但祸首祸首却并不是他们，最后坐收渔利的也不是他们。

俄然之间，屋顶之上传来巨响，瓦片和梁木纷繁落下，烟尘当中，一条玄色的人影从裂开的裂缝中直直落下，轻如灵猿，快如闪电，竟然是那鲵人老怪从天而降。

了尘笔锋一顿，停滞半晌，并未答复，又持续说了下去：“直到天命十二年仲春，那夜北风料峭，倒春酷寒的紧，刚发了俸银，子鱼，景明另有我，买了点便宜的劣酒温了，喝着暖暖的闲话无聊，到二更时分，有人来拍门……”

顾少棠问道：“那人把信偷走了？”

顾少棠全神鉴戒，见了尘忽有行动，还道他要取刀刃毒药自戕，心急之下上前就拗住他手臂，朝柜内一看，倒是愣住了：那不大的斗柜当中倒是空空如也，不由迷惑的看看了尘，不知这奸刁的老衲人玩儿甚么花腔。

顾少棠在一旁旁观，只觉他的笔迹与方才写经时大异其趣，誊写金刚经时笔锋圆润富丽，非常儒雅，这会儿倒是刚健有力，凛然有刀锋之气。

“甚么繁华？”

了尘说罢，手中也刚好写完，浑浊老眼盯着那张薄薄的信笺，很久无语。

鲵人蓦地回身，满身染满了了尘的鲜血，如同恶鬼普通，独眼从顾少棠，雨化田，风里刀的脸上一一扫过，嗓音沙哑刺耳：“谁都别想活。”

世人均凝神聆听，室内沉寂，连树枝落在屋顶的轻响都清楚可闻，顾少棠忽道：“两三个？莫非除了票据鱼和孙景明，另有其别人？”

“我是天命八年的同进士，初到编辑院，意气风发希冀半年一载就能外放官职一展抱负，倒是想不到那只是书白痴的一厢甘心罢了。

顾少棠和雨化田都大惊失容，一齐脱手，顾少棠六枚星玄直飞出去，雨化田醉雨三刃剑来不及展开飞刃，直朝那怪物后心刺去。

固然温思道也不算冤，杀人冒名贪赃枉法，暗室欺心自发得神鬼不知，却也难逃天网恢恢。

了尘的神采很难描述，仿佛是极度的痛苦，又仿佛是摆脱的豁然，他寂静半晌，转过身，翻开了身边的黄梨木斗柜。

不料了尘也是一脸惊奇之色。

同科出身的同进士，运气却有天渊之别：有的是官宦以后，父兄为官，又或者在朝中有些熟悉的旧了解，第一年都放了官；有些家道殷实，到第二年家里疏浚了门路，也出去作官了；另有些人无背景也无钱疏浚门路，却放得下身材，见庙门就烧香，四周凑趣奉迎，连东厂的寺人都奉承阿谀，全无读书人的半点时令，但到第三年上，这些人也垂垂有了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