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深道:“教你认得洒家!”轮起禅杖,抢那汉。那汉捻着朴刀来斗和尚,恰待向前,肚里深思道:“这和尚声音好熟。”便道:“兀那和尚,你的声音好熟。你姓甚?”智深道:“俺且和你斗三百合却说姓名!”那汉大怒,仗手中朴刀,来迎禅杖。两个斗到十数合后,那汉悄悄喝采道:“好个莽和尚!”又斗了四五合,那汉叫道:“少歇,我有话说。”两个都跳出圈子外来。
话说鲁智深走过数个山坡,见一座大松林,一条山路;跟着那山路行去,走不得半里,昂首看时,却见一所式微寺院,被风吹得铃铎响;看那庙门时,上有一面旧朱红牌额,内有四个金字,都昏了,写着“瓦官之寺。”又行不得四五十步,过座石桥,入得寺来,便投知客寮去。只见知客寮门前,大门也没了,四围壁落全无。智深深思道:“这个大寺如何式微得恁地?”直入方丈前看时,只见满地都是燕子粪,门上一把锁锁着,锁上尽是蜘蛛网。智深把禅杖当场下搠着,叫道:“过往和尚来投斋。”
智深把前面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史进道:“哥哥既肚饥,小弟有干肉烧饼在此。”便取出来教智深吃。史进又道:“哥哥有既包裹在寺内,我和你讨去。若还不肯时,何不成果了那厮?”智深道:“是!”
智深走得远了,喘气方定,深思道:“洒家的包裹放在监斋使者面前,只顾走来,未曾拿得,路上又没一分川资,又是饥饿,如何是好?”待要归去,又敌他不过。“他两个并我一个,枉送了性命。”信步望前面去,行一步,懒一步。走了几里,见前面一个大林,都是赤松树。
叫了半日,没一个承诺。到香积厨下看时锅也没了,灶头都塌了。智深把包裹解下,放在监斋使者面前,提了禅杖,到处寻去;寻到厨房前面一间小屋,见几个老衲人坐地,一个个面黄肌瘦。智深喝一声道:“你们这和尚好没事理!由洒家叫喊,没一个应!”那和尚摇手道:“不要大声!”智深道:“俺是过往和尚,讨顿饭吃,有甚短长?”老衲人道:“我们三日未曾有饭落肚,那边乞食与你吃?”智深道:“俺是五台山来的和尚,粥也胡乱请洒家吃半碗。”老衲人道:“你是活佛去处来的,我们合当斋你;争奈我寺中僧众走散,并无一粒斋粮。老衲等端的饿了三日!”智深道:“胡说!这等一个大去处,不信没斋粮?”老衲人道:“我这里是个非细去处;只因是十方常住,被一个云游和引着一个道人来此方丈,把常住有的没的都破坏了。他两个无所不为,把众僧赶出去了。我几个老的走不动,只得在这里过,是以没饭吃。”智深道:“胡说!量他一个和尚,一个道人,做得甚么事?却不去官府告他?”老衲人道:“师父,你不知;这里衙门又远,便是官军也禁不得的。他这和尚道人好生了得,都是杀人放火的人!现在向方丈前面一个去处安身。”智深道:“这两个唤做甚么?”老衲人道:“那和尚姓崔,法号道成,外号生铁佛;道人姓邱,排行小乙,外号飞天夜叉。这两个那边似个削发人,只是绿林中强贼普通,把这削发影占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