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春明白娘亲的意义，她去堆栈送货的时候，见过这个叫朱贵的年青人几次，人不太高，黑黑瘦瘦的，五官倒是端方，看起来是个精力的小伙子，手脚也勤奋。

“明天掌柜对我说，想替他外甥向咱家说媒，”妇人见屠春对年青人印象颇佳，心中的一块石头便落了地，摸索着问道，“娘看朱贵是个诚恳孩子，你如果没定见的话，明天咱就去给掌柜回个话？”

屠春的女红不太好，倚在窗边绣了几日，勉强在帕子上缵出了只四不像的鸳鸯。窗外的天气阴霾郁的，间或浮着几朵灰白的云，少女咳嗽了几声，倦倦地放动手中的针线，她想起徐氏明天要去办的事，一时竟有些严峻，手内心腻腻的满是汗。

孙家是清河镇上数一数二的富豪，传闻他家祖上出过一个举人老爷，先人固然再也没有仕进的运气，可产业却越来越大，等传到这一代，光是商店，就足足有两条长街。

眼看他们母子顿时就要扬长而去，屠春俄然开了口，“等等，卫夫人，屠家是做小本买卖的，没甚么背景……”

屠春刚绣了几针，指上便扎出了个口儿，不知为何，她本日心中恍恍忽惚的，时不时就要想到娘亲去掌柜那边回话的事，心中一时欢乐，一时怅惘，像是面前庞杂交叉的丝线，说不清究竟是何种滋味。

“但是我爹有个结拜兄弟，是宣平十五年的进士落第，当今的礼部侍郎李嘉行。”

卫氏觉得少女还要讨情，头也不回，不耐烦地说，“你这丫头，我看你是个懂事的，美意放你一马，如何就不知好歹了”

“我爹和李叔叔不但是结拜兄弟，当年还定下了娃娃亲，有婚约为证。”屠春咬了咬牙，此时她也顾不上其他，斩钉截铁地说，“夫人如果不信，我这就回家去拿！”

屠春晓得面前的美妇便是孙老爷的正室卫夫人，也就是孙天佑的娘亲，传闻她脾气凶暴，手腕倔强，孙家的买卖能有本日的范围，卫氏居功甚伟，以是孙老爷固然身边美人不竭，还是对这位嫡妻甚是恭敬。

少女想都没想，痛快地点了点头。见她这般干脆，徐氏心中反而犯了嘀咕，女儿常常去店里送货，难不成是和朱贵看对眼了，要不如何无端端地就来讲媒了？

卫氏说完这几句话，自发已经对屠家仁至义尽，又见孙天佑始终惊骇不言，心中顾恤，便决意先领儿子回家。

拍门的是一个熟悉的邻居，还不等门开，他就大喊大呼起来，“屠家嫂子，你从速去店里看看，你儿子把孙家大少爷打到地上了！”

卫夫人没有理睬她，仍在一脸垂怜地望着儿子，孙天佑的伤势看起来不重，但仿佛受了惊吓，捂着头一向不吭声。

“你们接着打，”她牵引着儿子坐上轿，回身轻描淡写地叮咛了一句，“记着，手和腿都得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