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梁太后袖中五指紧攥，半晌憋着一口气，没好气地说，“长宁好歹是皇家血脉，此番她嫁去东厂，别忘了沈提督承诺哀家的事！”

“阿姐，你真的承诺与东厂的婚事啦？”

洗碧宫的抽泣声跟比赛似的，一声赛比一声高。萧长宁在披麻带孝的白衣上套上嫣红的婚服，戴上凤冠，额前一排金流苏垂下，将视野遮挡得恍惚非常。

罢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萧长宁深吸一口气，死力稳住心境，对泪眼汪汪的两个宫婢道：“把眼泪擦擦，扶本宫下车。”

小天子拉了拉萧长宁的袖子，凑在她耳边小声道：“阿姐，你弄错了，这不是沈玹。”

世人快速睁大眼，尽力不让眼泪掉下。

从屋门口一向排到天井中的两排东厂番子亦是齐刷刷下跪，尖声道：“叩见提督夫人！”

萧长宁将削好的梨块塞入小天子嘴中，堵住他大逆不道的话语，托腮叹道：“皇上啊，你还不明白么？这门婚事不是我能主宰的。那日在慈宁宫，我以死相逼，不过是赌一把先帝在太后心中的职位罢了，可我赌输了，既然赌输了，就要伏输……不然，我不会活着走出慈宁宫的大门。”

“方公公勿怪，她们在哭嫁呢。”

“见过太后娘娘。”方无镜领着世人行了礼当作照面，随即挥手道，“吉时已到，请长公主殿下上车出发，提督大人还在东厂等着洞房呢。”

自行设想了一番那场景，萧长宁越想越惊骇，牙关咯咯咯直颤抖。

“长公主殿下，您还是下车罢，沈提督已前来迎您了。”大宫女秋红的声音在车帘外响起，略带焦心道，“沈提督真的来了，他们都带着刀呢，您……”

小天子萧桓吸着鼻子，在一旁小声道：“方无镜和蒋射，一个是领着东厂几百杀手的刺客头子，一个是号称能百步穿杨的神弓手，俱是沈玹的左臂右膀，随便提留一个出来，都是能让朝臣颤上三颤的人物！”

跟着一声唱喏，数人簇拥着身穿玄底紫纹对襟大袖礼衣的梁太后入场，总算突破了洗碧宫诡异的僵局。

沈玹摸了摸大黑狗的脑袋，缓缓勾起一边嘴角，朝萧长宁意义不明地笑了声。

萧长宁尽力扬起嘴角，抽搐一番，毕竟没能笑得出来，只好将视野转到左列之首的那名大寺人身上……

她从额前垂下的金流苏的裂缝中窥视，严峻地刺探来人。

萧长宁向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狗！通体黑毛，爪子锋利，体型足以与苍狼媲美！此时正正用幽绿的眼睛虎视眈眈地打量着新来的女仆人……

洗碧宫内，萧桓泪眼婆娑，抽泣道：“是朕扳连了你！阿姐，没干系的，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份上，沈玹如果真想要这皇位，便固然拿去吧……”

外头喜乐声声，屋内哀嚎阵阵，几个陪嫁的宫婢绝望地捧着红绸缎，缩在墙角捧首痛哭，明显办的是丧事，却比丧事还令民气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