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沉寂了一会儿,唯闻烛芯噼啪燃烧的声音。沈玹不动声色地扫过眼尾微红的萧长宁,眉间的戾气消逝了些许,提示道:“酒水有些辣,你未曾进食,伤胃。”
萧长宁舍不得死,她才十七岁,哪怕能活过彻夜,多活一刻也是好的。
但这个动机只是冒了个头,在眼泪落下之前,便已消逝殆尽。
萧长宁放了碗,眼神略微飘忽,也不知在想些甚么。
上等的好酒很香,也很烈,如刀般刮过喉咙,在腹中烧起一团烈火。
床边有一条约莫三尺宽的脚榻,铺着柔嫩的波斯地毯,本是给丫环侍婢们服侍主子起夜用的歇息之处,但东厂没有侍婢,这条脚榻便洁净得很,一向空着。
萧长宁强压住干呕,哈腰捂着腹部。沈玹亦微微一顿,收敛笑意,长眉拧起,很有几分严厉道:“说了不成以空肚喝酒,公然伤胃了。”
完了,这是要算旧账的前兆!
沈玹目光一沉,气结。方才出现的那一点怜悯心,刹时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过,腹中暖洋洋的,果然不再疼痛。
沈玹反问:“这个时候了,夜深人静,我能做甚么?”天然是宽衣寝息。
沈玹关了门,纡尊降贵地倒了碗热鸡汤递到萧长宁面前,还是是号令般的两个字:“喝了。”
沈玹这才沉声叮咛,“膳房有新奇鸡汤,命人热了呈上来。”
萧长宁没有接酒,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倔强,“归正不会白头偕老,喝了也没用。”
沈玹将她的小行动尽收眼底,半晌,才拾起萧长宁先前丢下的湿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苗条的指节,说:“我记得,长公主向来不喜好宦官?”
沈玹自顾自宽衣,“上榻,睡觉。”语气还是冰冷,却不似之前那般针锋相对了。
萧长宁望了眼屋内独一的床榻,站着没动。
入门时的‘点天灯’实在吓人,她仿佛能闻到沈玹身上那并不存在的人肉焦味……如许暴虐的人,她如何敢靠近?
当初梁太后以庇护幼主为由,垂帘听政,结合锦衣卫结党营私,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干的倒是架空朝野、节制傀儡小天子的肮脏之事。禁止梁太后打算的最大停滞,便是这直接服从于帝王的东厂机构。
方无镜妖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忍着笑意道:“大人,这就悄悄的完事啦?”
望着步步逼近的俊美女人,萧长宁泪眼汪汪,哆颤抖嗦道:“别过来,本宫号令你……退退退退下!”
沈玹冷冷一瞥,方无镜马上噤声,垂首待命。
因为太严峻,她那不争气的舌头乃至打告终,腹中也升起一股灼烧般的绞痛。
说着,他用盆中冷水洗了脸,手指一挑,将护腕和腰带也解了,玄青袍子半敞不敞地挂在身上。下一刻,他摘了鎏金的冠帽,五官在摇摆的烛火中更显锋利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