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臬台大人，见过知府大人，见过知县大老爷。”那人倒地便拜，规端方矩磕了三个头，哪有一丝一毫与官兵厮杀时的戾气。

顾谦揉了揉眉心：“你说的我明白，你怕知府大人借题阐扬吧？我已经派小九去请郎中了，起码在臬台大人返来之前，他不能断气，更何况……”说着，他瞄了瞄四周，抬高声音道：“我察看那段广荣仿佛有话要说。”

看着像猴子一样乱窜的大老爷，顾小九憋着笑，从速出去到跑堂里舀了瓢凉水。

“比你起来，还差得很远。”段文瑞双手环胸，冷冷地说道：“你当年谗谄我爹，害得我双亲早逝，家破人亡，如许还不算，你还坦白本相，假仁假义地收养我，让我给你那放肆的孙子做一辈子牛马。段广荣，你真的打得好算盘呐！”

“将死之人还请甚么郎中，”周臬台皱了皱眉头，用不附和地目光看着萧知府道：“望舟就是太心软了，一个朝廷钦犯，哪有甚么救的需求。只要吊住命，到了明日俞三礼投降以后当即斩首也就是了。”

顾谦闻言，跟看傻子似的看了顾小九一眼，“想置段广荣于死地的人多了，你还嫌动静不敷大？这事得悄悄地来，找跌打大夫干吗？刚包好就送去砍头，不是浪费钱么？归正你找郎中也好，或者寻几丸济急的丸药也好，只要能吊住他的命就行了。”

“臬台大人这不是折煞下官吗？”顾谦陪着笑说道：“北乡至县城路途悠远，路况又不好，下官是怕臬台大人贵体接受不住路上的颠簸。”

一番纠结以后，顾知县冲着抬头看他的段文瑞暴露四颗牙齿，爆出了后代最闻名的一声笑：呵呵。

“段广荣固然掉下了山崖，但是人并没有死，现在在缧绁里养伤。”

“你是？”

顾小九会心，脚步颠颠地去了。

“不是我，是段广荣。”顾谦跨进屋里，一眼就看到了安排在八仙桌上的茶壶，他也不讲甚么面子，抄起茶壶对着壶嘴就往肚子里灌。“老爷，那茶烫！”顾小九急声禁止道。

“我也是刚预备上，谁晓得您这么快就返来了？”顾小九连声喊冤，“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算计老爷您啊！”

“大老爷，如果无事的话，小人想先下去歇息了。”出了牢房，内里已经繁星满天，段文瑞看着心不在焉地顾谦，拱手说道。

“与其在北乡过被人唾骂猪狗不如的日子，还不如跟着你去了，你们祖孙在鬼域路上也能做做伴。”段文瑞看着喝喝喘气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段广荣，嘴角渐渐勾画出一个笑容，他俯低身子，邀功似的说道：“大当家的，你说我是不是比你仁慈？”

看不起？拿人手短啊！

牢房很暗，只点了一盏小油灯。段广荣半死不活地躺在木板上，嘴里收回断断续续地痛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