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狄应虽未亲身脱手,却也冷眼旁观。
她躲在老弱中瑟瑟颤栗,在夜色里挣着一双胆怯的眼睛谨慎地刺探着营帐,当时二十四岁的狄应正站在中军帐外,悄悄看动部下享用这场可贵的飨宴,战役旷日耐久,百姓逃的逃,死的死,好久没有这么热烈过了。
幸而天道仁慈,不计他暮年交战疆场殛毙太重之罪,去岁,正室尤良终怀二胎,伉俪两人本来冷持互敬相对无言,因这未出世的孩子,虽不若重修旧好,却也把手并肩,细心庇护腹中胎儿,现在,尤良屋内正受刳腹之痛,他在院中何其不受灼心之苦?
棋盘一动,瞬息颠覆棋局――寰宇动乱,三界五行可有活路?
此非祥兆。
狄应实在不肯想起那一幕,可影象仍如海潮般滚滚而来。
狄应想不起来了,用力晃晃脑袋,尽力从回想中摆脱,醒过神来,俄然发明一个可骇的景象。
“有肉吃啦――”
年纪悄悄就成为主公的左膀右臂不是运气使然,除了英勇和睿智,另有异于凡人的机灵。
狄应犹安闲门外盘桓苦等,如同法场待斩的囚徒,喜也好悲也罢,只差临颈一刀。
白日砍杀敌军的刀戟重新对准了无辜的百姓,因饥饿而肥胖的双股想要跑过结实的马匹的确痴人说梦,一番戏耍的追逐下,逃脱者寥寥,那妇人理所当然地落入了豺狼的虎伥。
老君似是洞穿了他的迷惑,扬手探出,回旋的祥云葫芦便落入掌心,哈腰放到凤行面前,“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凤行正望着铜鼎入迷,太上老君放动手臂搁在膝头,缓缓道,“三界五行变数将生。”
声音之诡异比敌军晨雾中突响的号角更令人胆怯,怕是十八层刀斧天国受搏斗之刑的恶鬼收回的呼唤也不过如此。
天外天,仙上仙,是为何方神明?
如此凄厉,如此绝望,狄应甚而不敢再看她惨白的面庞,枯枝般的手指托着肚腹,起皮的嘴巴挣得夸大的大,不知但是他的幻觉,好似在妇人连缀的惊呼中异化了一丝稚嫩的嘤咛。
“变即不成测,”老君一贯泰然,现在须眉间竟沾了些许忧色,“不成测即无处推演。”
许是她瘦得只剩一副骨架外披了一张式微的人皮,许是她邋里肮脏姿色平平让人兴味索然,许是她高高鼓起的肚子唤醒了豺狼们仅剩的美意,总之她免于被人拉入帐篷的厄运。
妇人的目光逡巡不久,就被他发觉,身后堆积成山的尸身让贰心如盘石,随口叮咛一句,那妇人便透露在敞亮的火把下,四周是一个个不怀美意的兵士,以狄应为首,恶笑,唾骂,踢踹,拳脚相加,肆意玩弄,不到一刻钟,妇人便奄奄一息地伸直在地上,一动不动。
彤壁朱扉,重檐丹楹,琉璃瓦下凤行静待仆人邀客,好久不闻反响,贪睡的孺子抹着吵嘴涎水跌跌撞撞跑出去,睡眼惺忪,“道尊叮嘱,上仙驾临不必通禀,自请入内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