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培楠一走七八天,莫青荷闲得无聊,每天听完课就喊杭云央和几个梨园行熟悉的朋友来打牌,云央是个最不甘孤单的人,立即呼应师哥的号令,周第宅一时花团锦簇,电话铃响个不断,门口的马路停满了人力车,车夫们冒着雨,等着接各位老板的买卖。
戏园子里昏暗淡暗,飘着一股木头的腐味儿,莫青荷找了个位置,方才坐下,戏台子一圈电灯胆俄然亮起来,锣鼓咚咚锵锵的敲,一帮跑龙套暖场子的孩子顺次翻跟斗跳下台,各个舞刀弄枪,演一出打打杀杀的热烈戏,台下稀稀拉拉几声喝采,莫青荷转头一看,背面的坐位都空着,二楼的包厢几近没有人,满打满算,也就是上了六成座儿,戏园子老板倚在门口嗑瓜子,神采阴沉沉的。
这景象让他非常惊奇,想当初,他和柳初在这里搭戏,分收场另有整两个钟头,台下滴滴答答的就尽是人,坐着的站着的,人叠着大家挤着人,捂出一身臭汗还眼巴巴的等,在背景就闻声座儿里海了去的喝采声和呼喊声,哪曾有现在的冷僻?
“嗨!这世道,跟班戎的争,那叫自取其辱……”
莫青荷坐在汽车后座,把车窗开了一道缝,额头抵着窗玻璃发楞,汽车夫闻声呼呼的风声,转头笑道:“少爷,你关一关窗,把稳雨水冷着你。”
话音刚落,一名听差举着伞,畴前院一起小跑出去,湿透的裤管卷到膝盖,他在门厅站了一会儿,用力甩了甩伞尖儿的水珠子,走到客堂,对莫青荷欠了欠身:“少爷,莫老板说早晨在云间戏园有场戏,就不过来了。”
谁推测,莫柳初养好脚伤后,哪儿都不去,恰好选了这一家来公演。
他俩走的这几天,小黄猫没人理睬,每天趴在沙发上跟刘叔瞪眼,早就闷坏了,莫青荷一返来,它玩闹的兴趣和食欲都规复了,每天雄赳赳气昂昂的在洋楼里巡查,没事还要去后院看望那只明白葵花鹦鹉,伸着爪子朝它喵一会儿,很有一家之主的自发性。
等莫青荷在家涵养了三四天,筹算回归普通轨道时,沈培楠却接到一封号令,调到山东出差去了。
春季来的很快,莫青荷从杭州返来以后,北平下了整整一个礼拜的雨,马路上到处积着雨水和泡烂了的梧桐叶子,气候一下子凉了起来。
他想,他迟早要面对柳初的,固然他一向试图躲避,但愿借着家里人多热烈,让柳初来凑一凑牌局,自但是然的化解两人之间的难堪,但他晓得柳初不肯,柳初从小替他打斗,护他爱他,一口干粮要分他一半,这份情义,用交际场上的伎俩去乱来,是作践了他,也对不住两小无猜的那份心。
他抱怨个不断,两道秀眉蹙成个小疙瘩,夹着烟卷的手搭着莫青荷的肩膀,不依不饶道:“师哥你说他是不是死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