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玨看得心中一阵揪痛。却不知是为了李大人那几枝被弃如敝履的柳条,还是先生眉心间那几条深到仿佛永久填不平的沟壑。
生老病死,忧悲恼,怨憎会,恩爱拜别,所欲不得。苏玨想,人生有八苦,可先生仿佛将这八苦都占尽了似的。
屋外新插的柳枝已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捶打得东倒西歪。
楚羿直望向猛浪若奔的河面,橙红的火光映上他的脸庞,那木然的脸上,还是看不出悲喜。
起初便感觉先生笑起来时煞是都雅,安知现在这般竟是更、更……
但是天公不作美,善始却不得善终,也不知从哪飘来的乌云,黑压压一片遮顶。
深夜中的九霄河还是悄悄地流淌着,像一只冬眠于黑暗中的巨兽,乘机将万物并吞殆尽。
他便如许毫偶然义地凝睇着黑暗中的一点,时候仿佛落空了意义。
……
再顾不得甚么仪态安闲,两人仓猝清算了食盒酒器,仓促避走。
不自发向后连退两步,一个踉跄,竟不谨慎碰翻了地上盛雨的瓷碗。
先生确故意仪之人不假,可惜不管是男是女,那人只怕是已不在此大家间了。
苏玨忍不住猎奇,靠近了去看。
苏玨起先尚迷惑不解,眉梢微挑,不知楚先生如此是何原因?
俄然,阴霾处一道雷闪,随即霹雷一声,便是一场骤雨滂湃。
苏玨眼神摆布飘忽不定,一时候难堪透顶,竟不晓得要如何自处才好,一不谨慎,便又瞟到了先生。
携阳而去,披雨而归,去时人成双,归时影孤傲。
楚羿尚将来得及回绝,那方带着些许淡香的巾子便已覆上脸颊。
不对不对,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苏玨脸上先是一阵惨白,后又似想到了甚么,便又染了一层艳红。
大人睁眼,便对上一双腐败澄彻的眸子,四目相对,便听楚先生深深道:“味甘终易坏,君子淡如水。”
将香囊放于面前端看,楚羿游移一阵,终是松开了缠在顶端的金色丝线,并将囊中的物什取出。
念念不忘……谁能想到夙来淡薄如云的楚先生会有如此情深之时呢。
“如此细看,飞白真是好面相。”
点一盏油灯闲坐于窗前,直到雨停风起,楚羿才起家外出。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怎生是好。
苏玨却如遭五雷轰顶,顿时头晕目炫,两眼发白。
李大人神情专注,行动轻柔,倒叫先生一时候不知该如何开口。
展转牵挂,纵死不忘……先生又岂是薄情之人啊。不过皑如山上雪,皓如云中月,此情终只为一人,斯人已去,便再无觉得继。
俄然,先生握住李尧覆在耳侧的手,声音清冷。
苏玨尚将来得及看清写于承担皮上的名字,先生便一把火烧着,将其扔进了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