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玨怔愣地垂下头去,目光不觉呆滞于棋盘上静卧的玛瑙棋子,心神一阵恍忽,竟模糊忆起些原觉得早已忘怀了的陈年旧事。
“这——”先活力味不稳,喉间似被热气哽住,好一阵才找回了声音:“这十年来,你便是一向在九霄河底吗?”
“苏玨……”红痕未褪,先生脸上却俄然染上一层慌乱之色,再开口,声音亦比之前更抖上了几分:“你、你可还在?”
思及此,心中便好似被块大石堵住,苏玨不由心下一沉。
未曾在乎过,因为无人问及过。
却闻得劈面之人轻颤着开口:“那人……那人说香囊束魂,遇水而缚。便是……尚儿落水那日?”
他自傲满满,自认不出半晌便会杀得对方毫无反手之力,但是跟着时候推移,再看盘上棋路,倒是汗如雨下。
“虽非我成心为之……但知你在我身边,我……倒是欢畅……”
苏玨不敢再看楚羿,低头去推那黑子。
不过如此也好,恰好挫挫他的锐气。
苏玨不由抬眼望他。
……
父母亲这一走便是月余。返来时,父亲带了一套棋子与他,说是在朝为官的母舅所赠之物。
苏玨悻悻地,可转念一想他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便又不由感念其出身不幸。
几近献宝似的,家里那些奇怪玩意儿都被苏玨拿出来矫饰了个遍,换来的也只不过是那少年不甚在乎的一瞥罢了。
一改昔日里的清冷寡言,楚羿言辞孔殷,但是话至一半,却似是忆起甚么普通,声音戛但是止。
或许,或许是因为楚羿的脸吧。
常常颠末书院,见他不与其他孩子靠近,反而手捧书籍独坐角落,更是猎奇心大起。
看了很多大夫,药方剂换了数十张,亦不见好转。厥后又说是邪病,去镇上请了羽士返来,贴符,做法事,整整折腾了半个月,人这才垂垂清了然些。
但是楚羿看不见苏玨,亦不知其所想,只是见面前棋子久久未动,内心便惴惴地着了慌,忙对着棋盘解释道:“缚你神魂,并非我成心为之,倒是不该……你气我也是应当……若不是那人相告,我竟不知你这些日子便一向在我身边,若——”
只是瞅着那颗就将近被推出棋盘以外的黑子,刚想要伸手……内心却生出了些内疚来,就仿佛面前有张薄薄的窗户纸正犹自呼扇来去,似破非破的,风雨飘摇。
苏玨错愕地看着那眼泪从脸颊滑落,一时候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玨?”他不肯定地再唤,声音有些不稳。
楚羿轻喃着,语声哽咽,垂眸间竟是两行泪下。
他一双凤眸圆睁,脸上没有一丝赤色,手指紧紧抠住棋盘,指尖泛白。齿间颤栗,连声音亦不成按捺地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