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内宅最是忌讳怪力乱神之说，她敢讲，东颐院的苏夫人就能以废弛苏府清誉为由，将她锁进家庙，永不翻身。

只是，梦里是没有这场大雪的。

丫环也顾不得清算满地的狼籍，见苏玉妩的一对眸子红十足的像要吃人，神态颠狂，仿佛中了邪般，吓了好大一跳，一边劝道：“女人！女人别急，别伤着了自个，奴婢这就去叫彦哥儿来！”一边吃紧往外跑。

那年，大哥才七岁。

苏玉妩福诚意灵，止住了哭。她是急胡涂了，有姨母在，大哥有救了。

“哐啷”一声，药碗被打翻在地上，滚烫的药汁泼了丫环一身，也幸亏天冷穿得厚，没被烫到。

巧的是，她做了个梦。梦里也是如许的大雪天，只是，她死了。

李沁梅忙神采一敛，扶住她乱动的肩膀，一边安抚“青青乖，别乱动”，一边扬声朝内里喊：“来人！立即去请大夫过来！”

“呜呜，这可如何办，夫君，妾身就这么一个青青，那开宝寺天寒地冻，青青这身子骨如何受得了？”

“鬼丫头，醒了就从速起来喝燕菜粥，瞧这一病瘦得跟小猴儿似的！”女子开朗的打趣声让苏玉妩没法再装睡。

李沁梅微微别过甚，不让苏玉妩看到她此时的神情。

那是她生辰宴上，因着一些锁事和四妹苏玉娇起了争论，混乱中不知谁推攘了一把，宽广得足以包容下五十人的水榭里头，唯独她一人掉进水池。

她不能再昏睡畴昔，再睡，大哥就会反复梦里的悲剧，先被冤枉盗窃，出息尽毁，后受族规重责，双腿落下残疾，完整沦为废人，早早分开人间。

“姨母，你让大哥返来好不好？”

房间里暖融融的，飘着股牛乳香，异化着清甜的蜜糖味儿，直往鼻孔钻。

苏玉妩看也没看递到嘴边的汤勺，只是问：“大哥，大哥他在哪？大哥呢？”

外祖上数几代经商，积累家财千万，别说戋戋白玉笔筒，便是阿娘陪嫁的几件前朝古玉器，随便哪件都是令媛难买之珍品，大哥又怎会去盗窃别人家不知甚么来路的白玉笔筒？

苏玉妩只是哭，哀思得不能自抑。

李沁梅是看得心热又心疼，这个夺目强干了半辈子，以一己女身撑起李氏门楣的巾帼女子，这会也有些动了容，双眼微湿的嗔她：“你个破孩子，怎的就病得如许重，你再不醒来，你阿娘她可要熬不下去了……”

她太衰弱了，声音低若蚊蝇，连说了三次才让丫环听明白了。

那一刻，三房的天塌了。

不等丫环说完，苏玉妩勃然色变，小小的身子因为焦急直颤抖抖，“去，去叫我大哥返来！不能呆在书院，有人关键他……快，你去，你去啊！”

她只记得，梦里她也是如许病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