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瞧见了侄女的降落,齐京轻吐一口闷气,感慨道,“罢了罢了,今儿个是景萍的大喜日子,我们不谈国事,讲些欢畅的。”
女子身后跟着的,恰是先前端坐在马背上的那两名精干猛汉。
绥安郡的董县是座小城,地盘不大,人丁未几。一条石子铺就,算不上宽的官道闲逛悠地从中穿过。
宴席即将开端,偌大的堂间,摆了近三十桌,那些抹桌的、扫地的、端菜的、斟酒的、上饭的,窜来走去,络绎不断。
门口一道非常清脆的喝声,惊得世人一滞,纷繁朝外望去。
董县衙门坐落在城北庆源街中段。丈许高的青砖墙,围着几十亩地,除却当差办案的前院,前面的屋子虽谈很多雕梁画栋,气度不凡,但也宽广亮堂,规整有序。院里还种着一排排青竹,添了很多高雅。
齐文姗点了点头,莲步微移,身后两个彪形大汉紧随而上。
这时,天气已晚,城门欲闭,西边当口上倒是来了一行人。
“本来是文姗侄女,如何这个时候才到,可叫三叔我好等啊。”
“文姗,大哥身材可还安乐?”齐京坐了长官,细呷一小口茶道。
“三叔,这事不能赖爹。当年他一心寒窗苦读,满腔报国之情,好轻易进士落第,拜了状元,封了官职,却不料入了宦海,四下碰鼻。那些年在永京郁郁不得志,见地了太多*肮脏,他日日苦闷仇恨,却又宣泄不得,久而久之,积怨成疾,大病一场,足足养了三个月。待身子稍有转机,就上了折子,调来这登州主事。他又何尝不知登州派系林立,权争不竭,要行政务,如履薄冰。可好歹远了都城,另有一丝喘气之机,又是名正言顺的一州之长,总得能为大梁的老百姓做点实事,如此而来,也不枉为官一场”,齐文姗半垂着头,语气里有粉饰不住的降落,念着老父齐贯现在满头银发,还在刺史任上强撑着,身子骨一天比一天弱,到了夏季,即便屋里烧着炉子,重新到脚捂得密不通风却还是会时不时地冒盗汗,打寒噤。
“无妨无妨,侄女不顾车马劳累,能冒雪前来庆祝小女出阁,已是甚慰我心,同是一家人,何谈包涵?!”齐京笑着摆摆手,不甚在乎,又抬眼地望了望四周,靠近些许,轻声道,“文姗,此处喧闹,不是个说话地,眼下分开席另有一会,还请随我去后院安息。”
齐京面色涨红,饮了几口茶,认识到本身方才在侄女面前失了态,不安闲地摸了摸髯毛,复又自嘲道,“文姗,此次归去,可劝劝你父,早些退下来,莫再蹚登州这趟浑水了,如果出事,还带着你们受连累。瞧瞧你三叔我连降两级,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人生活着,何必在乎太多,王公贵族花天酒地是活,布衣百姓驰驱繁忙是活,叫花子讨米要饭也是活。境遇分歧,活法不一,不管顺逆,若可随遇而安,方能存身。唉,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朝臣僚一朝官,历代皆是如此。我们齐家不是手握生杀的显赫世家,做不得甚么,便不作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