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顾老太太一心只感觉孟素蓉的话对,对白姨娘的话点头不迭:“存候算甚么,谁有我的孙子要紧?你尽管歇着。”
顾运则欣然点头:“不错。”转眼看着女儿笑道:“嫣儿可读过《归园田居》?”
郎中笑道:“这便是了。彼时奶奶年青,天然不必顾忌。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奶奶如果身子健旺,如何会半夜身子不适呢?说来此时有孕之人多数已然熟睡,恰是生养气血的时候,奶奶却展转难眠,身子不适,可见是气血不调,不成不慎。医家言病不成讳,奶奶如果如许不放在心上,动了胎气便难保了。”
韩家老太爷曾是太子少傅,在当明天子那儿都有几分情面,虽说现在守孝,可将来孝期满了定然还能起复仕进的,虽说以她的身份攀不上韩家,但倘若能博得韩家那位姨母的好感,也是大有好处。只是这位姨母的脾气传闻有些刁钻,究竟要如何奉迎她,顾怡然委实有些没底儿。
韩缜身材肥胖,生得一副好皮相,因在孝中不着素净衣裳,只穿一件藏青色素面袍子,倒是更衬得面皮白净,固然年纪已然三十多岁,仍旧是一副风骚态度。见了顾运则便笑道:“数年不见,姐夫比畴前更显精力,可见都城外头才是好处所,不比小弟,日日在都城以内应对,真是损心耗力,远不如姐夫安闲。”
顾运则不易发觉地微微皱了皱眉。韩缜此人,因家中世代为官,本身又是二十岁上便中了举人,故而自视颇高,常以才子自居。顾运则出身贫寒,若不是孟素蓉体弱多病年长未嫁,孟家约莫还挑不中他这个半子。韩孟两家通家之好,孟家之事韩缜所知颇多,对顾运则便有些如有若无的轻视,现在口中虽呼姐夫,但说的话却有几分自大。
白姨娘噎了一下,只得道:“总得有九年多了……”
马车一起驶出城,走到乡间的路上。固然免不了有些颠簸,但此地的路还算平坦,马车走得又慢,倒也未曾感觉有甚么不适。顾蔚然在孟素蓉怀里,冲动得转来转去,指着窗外咿咿啊啊的没完,连顾嫣然拿来逗他的拨郎鼓都不要了。
孟素蓉将闹累了在揉眼睛的顾蔚然交给乳娘,温声道:“老爷,也该给她们姊妹请个先生才是。”顾家出身乡间,顾老太太从未想过女孩儿也要请先生,就连顾运则都没有这个认识,顾嫣然姊妹两个读书识字,都是孟素蓉在教诲。
顾运则也是好久未曾有过如许的闲适表情了,望着窗外叹道:“怪道陶潜有归园田居,畴前在家中种田时髦不感觉,这些年忙繁忙碌,现在再见山林郊野,真是心旷神怡。”
不过顾运则也不是那等沉不住气的人,心中不悦,面上不显,只含笑道:“我倒感觉妹夫又超脱了些,怕不是不食人间炊火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