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残道:“于家厥后如何样呢,就不想报仇吗?”老董说道:“那有甚么体例呢!民家被官家害了,除却忍耐,更有甚么体例?倘如果上控,按例仍旧发还来鞠问,再落在他手里,还不是又饶上一个吗?
话说老董说到此处,老残问道:“那不成绩把此人家爷儿三个都站死了吗?”老董道:“可不是呢!那吴举人到府衙门请见的时候,他女儿――于学礼的媳妇――也跟到衙门口,借了延生堂的药铺里坐下,探听动静。传闻府里大人不见他父亲,已到衙门里头求师爷去了,吴氏便知事体不好,立即叫人把三班头儿请来。
过了一刻,吃过了饭,老董在各处算饭钱,号召买卖,正忙得有劲。老残无事,便向街头闲逛。出门望东走了二三十步,有家小店,卖油盐杂货。老残出来买了两包兰花潮烟。趁便坐下,看柜台里边的人,约有五十多岁风景,就问他:“贵姓?”那人道:“姓王,就是本地人氏。你老贵姓?”老残道:“姓铁,江南人氏。”那人道:“江南真好处所!‘上有天国,下有苏杭’,不像我们这天国天下。”老残道:“此地有山有水,也种稻,也种麦,与江南何异?”那人叹口气道:“一言难尽!”就不往下说了。
初起说些闲话,几杯以后,老残便问:“你方才说掌柜的进城收尸去了,这话怎讲?莫非又是甚人害在玉大人手里了吗?”那店伙说道:“仗着此地一小我也没有,我能够猖獗说两句:俺们这个玉大人真是了不得!赛度日阎王,碰到了,就是个死!
“这里三班脑筋陈仁美瞥见,说:‘诸位,这吴少奶奶的节烈,能够请得旌表的。我看,倘若这时把于学礼放下来,还能够活。我们不如借这个题目上去替他求一求罢。’世人都说:‘有理。’陈头立即出来找了稿案门上,把那吴氏如何节烈说了一遍,又说:‘官方的意义说:这节妇为夫他杀,情实可悯,可否求大人将他丈夫放下,以慰烈妇幽魂?’稿案说:‘这话很有理,我就替你归去。’抓了一顶大帽子戴上,走到签押房,见了大人,把吴氏如何节烈,世人如何乞恩,说了一遍。玉大人笑道:‘你们倒好,俄然的慈悲起来了!你会慈悲于学礼,你就不会慈悲你仆人吗,此人不管冤枉不冤枉,若放下他,必然不能甘心,将来连我出息都保不住。鄙谚说的好,“斩草要除根”,就是这个事理。况这吴氏特别可爱,他一肚子感觉我冤枉了他一家子。若不是个女人,他虽死了,我还要打他二千板子出出气呢!你传话出去:谁要再来替子家讨情,就是得贿的根据,不消上来回,就把这讨情的人也用站笼站起来就完了!’稿案下来,一五一十将话奉告了陈仁美。大师叹口气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