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帐外，见方才还看得清清的美人转眼就隐在了一片昏黄以后，柳凤寒绝望地抹了抹鼻子。他回身便靠在了屏风上，本就生得标致的眼，光彩浓烈地瞟了瞟屋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屏风，好整以暇地笑道：“这就得怪你了！你道要替小爷送行。小爷等了半日，你却还在贪觉。”

彼时，躲在角落里的夙英也不由感慨：“这郎君，倒是比那岭北方氏的方狷更像个世家子。”与此同时，一贯与她不善的炯七也不由地叹了口气。

不但如此，他超脱的脸上还还是带着笑，他笑容浅浅地，安好地看着那管事淡然地捡起欠条回身合上柳府大门。安好地看着自小向他敞着的大门再也不向他敞开。安好地感受着，感受着世人的无情，感受着人生而有之的孤寂。

一晃五日畴昔了，终究还是到了分袂的时候。

彼时，周如水也才终究明白，周国盐改之毒手，已是刻不容缓了。

几近措置好了茶山的事儿，柳凤寒便又带着周如水走街串巷了起来，不过此次第，倒是为了帮手周如水看望一些本地的商户。也正因全部徽歙县几近都是行商的流派，本地的商户长年行走四方，又都与柳凤寒有过硬的友情。以是，这么一通问下来，所涉的动静，竟是几近攘阔了半个周国。

语罢，他广袖一甩，便再也不看柳府，阔步拜别了。

第三拜，他以头点地，欣然隧道：“娘亲，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喽啰烹。今后今后，孩儿再也无家！”

但，柳凤寒又确切是柳家的养子。在这个期间，孝字抢先。如父子本性，兄弟手足，这是一本连枝，割不竭的。儒、释、道三教虽殊，也总抹不得“孝”“悌”二字。便是如琅琊王三这般的人物，如果被安上了不孝的名声，也会对名誉有损。更何况，是他无权无势的柳凤寒。

哪怕目睹了方才的统统，却没有谁会真的感觉柳凤寒是被赶削发门的落魄儿郎。更多的人唯是唏嘘，唏嘘柳凤寒为柳氏赚来了这积家的大富，柳氏却容不下这翩翩少年，还倒打一耙，严苛相逼。如此行动，真是应了柳凤寒最后说的那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喽啰烹。”

固然，忠贞取信是这个期间所倡导的。《列女传》中就曾有：“尾生与女子期于梁（桥）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道是一个唤做尾生的少年与女子相约在桥下相见，女子未至，却涨起了大水，尾生为了不践约，抱柱死在了桥下。因而，天下便有了三高行，“信如尾生，廉如伯夷，孝如曾参。”

那一刻，中午的阳光斜映在石板路上，柳凤寒苗条矗立的身影越行越远，直是玉树临风，意气风发。

他也，再不必归家了。

却未待她说话，柳凤寒已先声夺人隧道：“如姑子，日头都快起了！却还不肯出被窝么？”他正说着，夙英已气急废弛地追进了屋来，她一走近便拽上了柳凤寒肩上的灰麻布袋，直气得嚷道：“你此人太可爱！哪有甚么咬人的恶猫？骗得我出去，自个却进了屋内来！女儿家的内室也是能擅闯的么？”说着，她更是使力要将柳凤寒往外拖，却，柳凤寒不动如山，他年青而俊美的脸上笑意更浓，盯着面色变幻莫测的周如水，不过随便地扯了扯肩上的灰麻布袋，扭头嗤夙英道：“谁叫你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