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如此叮咛,柳凤寒也是一怔。这些话,竟在倏尔间,与昔日他娘亲的叮咛堆叠在了一起。
如此,这一次,明显是被柳凤寒迟迟揭了短,周如水倒是轻柔一笑。她眨巴眨巴眼,好半晌,才悄悄地嫣然笑道:“不读书也没甚么大不了的。”
周如水愣愣接住,再抬眼,便见他又跃回了舟上。
这一刻,柳凤寒只觉有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情不受节制地向他袭来,底子经不起细想,他一跃上了岸来,下认识地便从怀中取出了一枚极其精美小巧的铜质虎头铃,一把便强塞进了周如水的手心。
压下万般思路,周如水缓缓朝柳凤寒走去,她风雅地朝他一伸手,悄悄拍了拍他的肩头。跟着她的行动,她耳边的珊瑚耳坠悄悄闲逛着。她的声音又金饰,比夜空中飞过的黄鹂还要好听,她小小声地,嘲弄地说道:“世人都知,祸害遗千年。那三根绳呐,你这祸害是绝对用不上的。”
见她傻傻的,柳凤寒挑了挑眉,他转过身来低低一笑,俊美的表面在朝阳下昏黄不清,直睨了一会儿周如水清艳的小脸。才轻笑着,极当真隧道:“歙人出门都是如此,歙饼乃饱腹之物,三条绳嘛,更是有些来头。我们歙人有句话叫,“出门身带三条绳,能够万事不求人。”身背的行囊坏了,绳断了,或是轿杠、扁担断了都用得着这三条绳。”说着,他顿了顿,耸了耸肩,非常随性地划了划脖子,实足轻浮地弥补道:“需求时,这三条绳还可用来吊颈!便如我,何日惨死,都不必安葬,不过一绳了事。便是曝尸原处,遭人鞭挞,也都无所害怕,亦是甘心受着。”
周如水并不算饿,白面馒头吃了一半便有些饱了。再见柳凤寒多瞅了几眼她手中捏着的白面馒头,想也未想便把多出的另一个递了畴昔。
周如水是个心善的姑子,这一起行来,也知这高耸率性的儿郎赋性上倒是个好的。小姑子目光微微一动,泪光模糊,瞟过柳凤寒肩上的布袋,再次极当真地说道:“你聪明非常,前路虽难,却定能东山复兴。万不成因心灰意冷,仅凭一根绳索了罢此生。”
他讲得轻巧,直是成心要触怒周如水,冲淡一些涩然涌上心头的拜别之苦。周如水却气不上来,这一刻,看着隐在满盈水汽当中的柳凤寒,看他笑得灿烂,笑得轻松。好似甚么都不在乎,好似生命的长河如何暴风大浪,他都能扛畴昔。周如水心中只要酸涩,别无愤怒。她只是在想,实在,非论身份凹凸,他也罢,她也罢,这芸芸众生,都只不过是血肉之躯罢了。
徽歙算是半个水乡,虽是凌晨,船埠边却早已人声鼎沸了。彼时,江边停满了渔船、木舟。船埠之上,也早已聚满了将要远行的商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