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如此叮咛,柳凤寒也是一怔。这些话,竟在倏尔间,与昔日他娘亲的叮咛堆叠在了一起。
他一跃跳上了舟头,正对着为他送行的周如水,正对着晨雾中还不及复苏的村庄,下颚微抬,顶风而立。他的目光由远及近,最后落在周如水身上,似是想着了甚么,他又古怪一笑,俄然朝周如水道:“如姑子,你晓得很多,记性却差了些。小爷得提示你件事儿,后辈中漂亮者多入贸易一途的并非徽歙商帮,而是晋阳商帮。在我们徽歙,至中材以下者,才会用于贸易。”
说着,他又是一笑,嘴角上扬,眼角下弯,好似嫌她不敷恼,又坏笑着提示她道:“你但是要服侍主子的,今后可莫再记茬事了!”
拜别期近,周如水瞥着他肩上的麻布袋,终究忍不住问他:“你怎的老是带着这个承担?”
他墨羽般的眉微微拧起,俄然就想起了,在更长远的曾经,他的娘亲也曾说过如许一番话。阿谁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她那么的有力,那么的无能,却老是试图用她荏弱的肩膀为他撑起一片天来。也老是不知怠倦地教诲他,“人生门路,本就险阻。万不成因心灰意冷,仅凭一根绳索,了罢此生。”
彼时,他的眉头还纠在一处,却在问她:“如姑子,你本年多大了?”
“一袋子歙饼,三条绳?”几个字一出,周如水便呆了呆,她渐渐地眨了眨眼,一脸的茫然。
“但是足金?”盯着他肩上那鼓瓤瓤的麻布袋,周如水下认识地便觉得那边头会有些金银财宝。
徽歙算是半个水乡,虽是凌晨,船埠边却早已人声鼎沸了。彼时,江边停满了渔船、木舟。船埠之上,也早已聚满了将要远行的商贩。
听她如是说,柳凤寒心中一暖,也可贵的放柔了声音,笑睇着她,又问:“如姑子,你就无别话同小爷道别了么?”
想至此,周如水心中一叹。她抬眼看着柳凤寒,话到嘴边,倒是嫣然一笑,那笑宛似春晖照拂。她极其当真的,一字一顿地说道:“只盼你一起顺风,岁岁安然。”
见她递来,柳凤寒也未客气,挑挑眉,接过馒头便咬了一口。
即便玩世不恭如他,心中亦有软肋。
山高水迅,石险浪激,将要远走他乡的游子们都是泪满了衣衿,他们依依不舍地与亲人道别,有人嘶声唱道:“宿世不修,生在徽歙,十三四岁,往外一丢。”又有人高喝哀哭:“徽歙朝奉,本身保重。”
闻言,柳凤寒缓慢地白了她一眼,直是没好气隧道:“柳家若能留一承担金子给小爷,小爷还用得着去贩茶么?”说着,他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讽刺地嗤道:“小爷辛苦了十几年,现在的产业啊,却不过只要一袋子歙饼,三条绳。”讲到这,他又是一笑,一拍脑门,朝周如水飞了个小眼神,笑眯眯隧道:“也不是一无统统呐!算起来,我承担里,另有你给的那只玉簪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