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我不是做梦吧？”花九眼都不眨地看着苏嬷嬷，眸角泛红，恐怕这就是一幕幻觉。

“大女人，该起床了……”甜糯软绵得像蜜糖一样的嗓音从门别传来，紧接着，雕花木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逆着暖黄的晨光，走出去一身穿右衽交领，上绣粉蝶觅花碧色高腰襦裙的婢女。

“苏嬷嬷……”才一开口，花九鼻头酸涩得就差点掉下泪来。

这床鲜明是她出嫁前的物什。

软糯得像棉花糖一样的声音，音色带着惶恐不安，直听得苏嬷嬷心下发酸。的确是天作孽，这么好的孩子，论才情，论边幅，论品性，她的花九儿堪比天家公主也不为过，哪想却生在这般肮脏户里，一大师子都钻进家属好处里，乃至做出逼迫嫡长女代嫁庶女的肮脏事来，今后的日子可要如何才过的下去啊。

“大女人，嬷嬷在这，别怕，我陪你睡着再去歇息，放心的睡吧。”有节拍地拍着锦被，苏嬷嬷偏侧过甚，谨慎翼翼地悄悄揩拭掉眼角的潮湿。

那年，她被逼代替花芷嫁给平洲城的式微商户张家，张家世代以栽种出希世奇花消售给制香坊来谋生，几代单传，到这一代的时候，张家先人式微，不但没人学会祖上秘传的栽种之术，更是出了个傻子，花家一向觊觎别人的栽种之秘，暮年不吝以联婚的体例，将还未出世的花芷指给了张家傻子为妻。

纤细白净如瓷的柔荑，清楚的掌心纹路，手背淡青色的血管，细弱得一小圈手腕，这模样的手毫不是她长年累月在平洲张家栽莳花草的手。

卯时，八月间里，天气已经大亮，厚重的潮气升腾，给隆冬的炎热带来丝丝凉意，花九躺在床上，睁着双眼，有些受不住冷，因而扯了点锦被边角覆住胸肚。

“大女人，又做恶梦了？”外间传来决计抬高的扣问，紧接着便是披衣服的悉悉索索声音，然后一五十来岁的老妇掌着黄铜仕女灯台走了出去。

“大女人，从速躺下，今白日里，你才撞破了额头，在受凉了可不可……”苏嬷嬷搁好油灯，拢了下外袍，半逼迫地按着花九躺回床上，趁便掖了掖被角。

花九听着这声音，她缓缓转动头颅，盯着那抹碧色身影，淡色的瞳孔迸射出极致的冰寒，在那婢女将手里注满温水的铜盆在端架上放好回身之际，花九眨了一下眼，浓烈外溢的情感又很快的消逝不见，淡色瞳孔安静幽深如古井。

她，死了，又活了过来，并且还是在及笄后未出嫁之前！

出嫁之前，花芷为盗取她的姻缘，陷她于人前失节，苏嬷嬷便在当时被花芷母亲杨氏以关照不周的罪恶生生杖毙而亡。就在她面前，一丈开外，鲜血满地，浑身没块好肉，好多年她都一向忘不了阿谁画面，只是恨极本身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