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许吧，她想。

甚么算计诡计，甚么尊荣显赫，在这将倾的大厦之下，统统本日的刺眼，不过是明日尘烟。

阿豆微微打了个颤，将手里的铜盆又往怀中拢了拢，肩膀也缩了起来。

在弓足池和顺而冰冷的水波里，她心底里那些被冰封、被埋葬、被压抑的情感，蓦地尽数发作。

她像是行走于一段没有绝顶的暗中池沼，浑身污垢、身心俱疲。直到有一天，她归了国，还入了宫。

阿豆立在石阶上，仰开端，向雨幕里呵了一口气。

秦素净淡地看着阿豆，弯起唇角，无声而笑。

她转过身，谨慎地捧牢铜盆，感受着胸腹间那团被热水熏出的暖意，渐渐跨进了堂屋的房门。

她停止了挣扎，仰首望着那熟谙的红墙碧瓦，哀痛一波一波地漫上眼眶。

她想趁着晾水的时候找些东西，就算一时有人出去，她也有现成的遁词。

信手清算好布巾，阿豆先是侧耳听了一会，随后上前几步，悄悄翻开纱帐，向里窥视。

红宫墙、粉桃花、琉璃碧瓦、青空如洗。

她本年也才十五，花一样的年纪，嫩柳般的身姿，却也只能在这孤单的山野里……

本来，自她那早已浑烛的心底流淌出的泪水，与十四岁少女纯洁眸中滑下的泪水，并无两样。

她沉在水里望出去，感觉，那像是浸在一汪通透的翡翠里，虚而漂渺，恍若一梦。

而当时，统统都已经产生了，灰尘落定、无从变动。

她只想好好地活着。活在万人之上，活得鲜烈刺眼，将之前所受的屈辱百倍千倍地讨返来。

阿豆虽粗识几个字，却不是个好学之人。然一见那些书，她的眼睛却立即亮了起来，她蹲下了身子，自袖中取出一张纸，对比着纸上誊写的内容，在那堆书里一本本地翻找着，行动非常轻巧。

淡红色的雾气一经离了口唇，只向前飘了尺许，便四散而去，斯须不见了踪迹。

宫墙的一角爆出了火光，似另有厮杀声奔袭至耳畔。

她止住抽泣，悄悄地看了一会，俄然大笑了起来。

就如许结束，也没甚么不好。

凤冠近在天涯，那光荣与光芒唾手可得，可她，却再也不能触及。

她仍记得落入弓足池的那一刻，凤冠沉沉压在发上，又离开而去，散开的发髻如墨线，在她的四周飘浮，如丝如缕。

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任由那团浑沌将她包裹。

深宫里的那五年，像一个最不堪的梦。在梦中，那重楼叠宇若汪洋大海，而她倒是一叶孤舟，上无家属支撑、下无后代固宠，可恃者，独一腔孤勇与满心的不甘，竟也一步一步走到了阿谁最高的位置，却又期近将到达顶峰时，倏然坠落。

这一年，恰是她宿世厄运的开端，亦是秦家走向灭亡的起点。而她，却带着宿世的统统影象，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