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江阳郡郎中令秦世章,在前几日随郡守外出行猎时,不慎坠马而亡。
传闻,赵氏出身卑贱,虽有着惊人的仙颜,却因身份寒微,秦世章也不敢等闲带她回家,只敢在外头养着。
前尘若梦,她不想、亦不能永久囿于畴昔,她终是要着眼于当下,为这一世的将来好好运营。
傍晚、烟雨、寒窗。
她渐渐地伸脱手,在膝盖上摸了摸。
她几近已经忘了,宿世此时,她的膝盖还未养好,一逢着阴雨天便会疼。
秦素揉揉眼睛,娇懒地“嗯”了一声,妍媚的脸上神采如常。
那张早已恍惚的脸,在她的影象中蒙了尘、落了灰,被工夫抛进了角落,再也没法忆及。
她有些微叹,不知是光荣还是轻视,抑或只是不甘,心底里的情感翻了几番。
经历了最后的苍茫、慌乱与颓废后,她的表情已然平复。
东、西两院的老夫人虽各有私心,却有志一同地以为:不管嫡庶、男女,秦家的孙辈须很多多益善,越多越好。故秦素方得以进入秦家,并被养在了长房名下。
秦素转过眼眸,盯着仍在翻书的阿豆入迷。
算算日子,秦世章应当早在秦素醒来前便亡故了,现在秦家送信的人想必才出门。从青州城到连云路途悠远,骑快马也需三日,不过秦府的管家可没这般快,算来约莫5、六往火线能达到连云,而她分开田庄的日子,也将邻近了。
秦素已经不大记得秦世章的长相了。
“女郎醒了,可要起榻?”阿豆语声轻柔,手上已经利索地行动起来,将纱帐挂去一旁的帐钩。
缓缓摩挲着棉被上的布料,秦素神情淡然,指尖所及处,是两本薄薄的书卷。
膝盖的骨节处略有些肿胀,皮肤亦粗糙不堪,完整没有少女应有的细致与秀致。
阿豆不着陈迹地凝睇着她。
无知稚儿,也不过如是。
她的父亲秦世章,乃是兼祧。
“咚”,不算太大的一声,床帐里的人却动了动,像是被惊醒了。
只是,这本记录着前秦风骚人物玄谈的古书,带给秦家的却非福运欢乐,而是秦氏满门厄运的开端。
想着那件大事,阿豆的心境顿时平了,和顺地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秦素本日看来表情甚好,用罢了饭,她竟又起了新的兴趣,拉着阿豆去厨房,猎奇地一件件翻看厨房里的物事。
蓦地,膝盖处一阵锐痛传来,酸胀非常,让她忍不住深吸了口气,随后,一丝苦笑便爬上了脸颊。
被嫡母在阴冷的祠堂罚跪,整整两日连水都不准喝,跪姿稍有松动便是一戒尺……年仅七岁的她能活下来已属大幸,膝盖上的这点伤又算得了甚么?身为卑贱的外室女,被如此对待也是她该当的。